白云归顺手接了。
咖啡的馥郁与蛋糕的香甜气息盈满屋子。
画楼也不说话,吃东西的模样很安静。
白云归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坦言问了:“这练琴还要多久?”意思最明显不过了,就是嫌吵。
这人,先是嫌弃她二胡拉得难听,不准她拉才抬了钢琴回来,料准她不会弹;如今又嫌钢琴吵人。
有些事情画楼会妥协,但是一个人总是要所有人跟着他的步调走,太霸道了些。家庭不是他的军营,家人亦不是他的下属,总不能靠迁就维系过一辈子吧?画楼试着跟他沟通。
“督军怕吵?”她轻声道,眉眼里却没有愧疚,明知故问。
随性舒服的生活是画楼最后的底线。
倘若他执意不肯让步,画楼也该打起精神想想底线被触犯之后的路了。
她可以对利用甚至死亡妥协,却不能对安逸妥协。一个人自从记事,身体与精神总是高度劳累与紧绷,安逸舒适是她前世最大的梦想。
当前乱世,她这个梦想显得窝囊,但却无法令她改变。只要不触及安逸这层外壳,她能将自己藏起来,忽视其他所有的不公平。
“我最听不得吵闹。”白云归微微拧眉,对她不以为然的态度有些不快,声音清冷了几分,“否则我也不会在这半山腰建官邸……”
她幽深滢眸里涟漪晃动,端着咖啡杯,缓缓送至唇边,饮了半口才道:“半岑初来俞州,他很孤独,我正想着替他寻个声乐老师,让他有点事情忙碌,就会忘记背井离乡的愁苦……”
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另外抛个问题给他。
白云归蹙眉沉吟。
“若我搬出去住,旁人定要猜测督军内宅不和,给督军添笑话;但督军若是去小公馆,姨太太红袖添香,既解决了督军怕吵的问题,我也不用陪着半岑搬出去,岂会两全其美?”白云归半晌不说话,画楼只得开口,还不忘冲他温软一笑,黠慧眸子熠熠生辉。
白云归瞬间眸若刀锋迎照,一阵寒光劈面。他难以置信道:“夫人要我搬出去?”
画楼目光若缠绵细流,迎上他的锋利,仅仅是波光粼粼,不见痕迹,却越发动人妩媚。她扬眉淡笑:“督军嫌吵啊!”
居然有些委屈。
又道,“半岑是客居,督军总不能让他搬出去吧?他刚刚对钢琴有了兴致,督军难道要我跟他说,以后不准再弹?那我娘家人怎么想督军啊?还以为督军是个霸道不讲理的……姨太太的小公馆环境清幽,虽不及官邸,却也不会吵闹。而且冬夜渐长,督军总是歇在客房,连个温被的人都没有,我也是不安心的……”
这一席狡辩,白云归脸色越来越黯。
但是让他跟女人去争吵,他倒是拉不下这个架子。
且这小女子和颜悦色地继续问:“督军不是这般不通情理的人吧?”
白云归怒极反笑,居然全部都是他的不对!
再瞧她如水眸子里的促狭,眼珠子滚来滚去,毫不避嫌在他脸上穿梭,让他心底微静。
她句句不提自己是否影响了他的正常生活,而是字字强调她的决定不能更改,还把“霸道不通情理”这顶大帽子压在他头上。他若是听从了她的建议,他成了什么?被女人逼得丢盔弃甲,放弃阵地?
他若是不听从,她定会噙泪委屈,说他借着官威在家里作威作福,欺压弱小……
怎么算,都是他的损失!
白云归静静瞧着她,只见她眼底狡猾一闪而过。
为何他以为是小白兔的柔静女子,却是披着白兔皮毛的小狐狸?
“是我考虑不周……”白云归眼波深敛,幽静眸子里居然有丝淡淡笑意,声音也突然平静了。
适才幽黯脸色,突兀转晴。
画楼只觉后背微凉。
若她是小狐狸,白云归便是老猎手。
“东花厅被夫人放了鱼缸,不便再用来待客。以后开宴会就用西花厅……宴会上,钢琴曲自然少不了。回头吩咐管家把钢琴搬到西花厅去,半岑在那里练琴,我书房也静一些……只是我若是在官邸,上午就不能练……”白云归将咖啡杯放下,习惯抽出雪茄。
画楼虽然在笑,心里却绷着一根弦。她总觉得白云归不是这样轻易就全盘退让的人。
他是政客,自然会讨价还加。
画楼之所以先把条件提得那样苛刻,就是给他讨价还价的空间。
他却出乎意料的全部接受!
点燃雪茄,他眸子紧锁画楼,声音难得温醇,似叹息:“冬夜的确越来越长了……有件事我颇为愧疚:夫人住的房间虽然宽敞,却是客房……”
画楼握住咖啡杯的手不由一紧。
就听到那微带诱惑的声音越发低柔:“……我书房对面的,才是主卧!夫人今晚搬过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