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连忙拽章杏。章杏回过神来,跟在石头后面,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才坐下来没多久,石头突然拐了拐了她,用手指了指船的最里面,低声说:“杏儿,你看……”
章杏顺他所指看过去,心里又吃了一惊。那对她以为早就不在人世的兄弟俩居然就坐在那边角落里,兄弟两个看起来比起以前消瘦了许多。哥哥尤甚,几乎是皮包骨了,又因为眼角那伤狰狞,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阴沉可怖。
这俩兄弟是先上船的,显然早就看到章杏石头了。
两两目光相对,那兄长居然冲章杏两人点头一笑。石头一愣,咧嘴回了一笑,转头低声对章杏咬耳朵:“这俩兄弟命倒是长。”
章杏用拐子捅了捅石头。石头笑着挠了挠头,不说了。
船开动了,却不是往东去,而是顺河一路西行,天黑时候就到了郴州。人牙子也不让船里等人下船,只让帮闲送了些窝头和饮水进来,吃完喝完就吆喝着让他们早些歇了,帘子门口还派了人看守。
这乌篷约莫三尺宽,十余尺长,满满挤着二三十个孩子,草帘子密不通风,里面味道杂乱,章杏睡不着,睁着眼睛听着外面水声,想着这时章水生大约已经知道她和石头自卖自身的事了,以他性子必然要难过一场。王秉义答应帮忙劝解,也不知道这会说通了没有。
石头眯了一会醒来,见章杏还睁着眼睛,踌躇一下,抓了章杏的手,说:“杏儿,等我们以后有了出息,咱们就回来看章叔和桃儿,给他们钱使,让他们日后再也不愁吃穿。”
章杏听他说的直白,心中感动,不由得咧嘴一笑。石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又说:“不行,不行,不缺吃不缺穿,算什么?日后我要是有了出息,就给他们在淮阳城里买一栋大宅院,买许多丫鬟小厮伺候他们,让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只管吃了就睡睡醒再吃。”
章杏不禁笑着说:“你当我爹我妹妹都是猪,什么吃了睡睡了吃的?”
石头笑着感慨:“总算是笑了。”
草帘子门口人影晃动,章杏拉了拉石头,两人便不说了。等外面换了值,章杏再转头时,石头已经睡着了,她看了看揽在自己肩膀的手,微微笑了笑,往石头身边靠了靠,合上眼睛。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船早开动了,人牙子扔了些食水进来,让孩子分食了。又一整日都在船上,孩子们天性活泼,沉不住,相互说话认识。石头原就是喜动不喜静,很快就跟船里孩子玩成了一片。
那对兄弟,石头也跟人家搭上了话,转头告诉章杏,他俩是刘湾人,家里原来是开绸缎铺的,姓叶,哥哥叫叶慎,弟弟叫叶寰。
那叶慎是同船孩子中年岁较大的,脸上又有伤,又不喜言语,对谁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同船孩子都有些怕他。他对章杏石头两人却是颇有几分善意,虽是不主动上前搭话,但也是笑脸相对。那叶寰则是一切为哥哥马首是瞻。
章杏到底不是孩子,对孩子们之间来往兴趣不大,她的注意力全落在人牙子以及几个同船的那几个帮闲身上,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