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
曾经她从裴家那个深府宅门里出走,十几年不曾回过一次国外那个只有自己的家,也不曾想过这辈子再和裴家有联系,但后来裴言瑾把她拉了进来,她也心甘情愿帮裴言瑾。
然而她到底单纯,从来没有想过会经历这些,有一天她也会杀人,曾经她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如今她却变成对姐妹开枪的刽子手,她自以为自己不为世俗所困,而此时此刻她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裴言瑾在这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宁潇连忙回过身猛然用力抱住裴言瑾,她失声痛哭出来,“言瑾..........”
发生这一切也只是那么短暂的十几分钟,蔚惟一那一枪没有打到心脏,裴言瑾只是失血过多,尚能忍受皮肉之痛。
他抬起手臂反抱住宁潇,感觉到滚烫的泪水湿了他的脖颈,裴言瑾闭上双眼沙哑地说:“对不起。”
说到底还是他辜负了宁潇,若是早知道结果会演变成这样,他不会利用宁潇裴家二小姐的身份,再次回到裴家。
他以为只要裴言峤恢复记忆了,他把裴家财阀交给裴言峤,一切也就结束了,但世事变幻无常,完全不是一个人能掌控的。
他早应该放下一切,在毁容之后就应该带着宁潇离开,以后只有他们两个人,哪怕他不会爱宁潇,他也会对宁潇很好很好。
过了一会宁潇放开裴言瑾,她起身跌跌撞撞地去找医药箱,在救护车赶过来之前,她这个专业的医生可以暂时做简单的处理。
宁潇跪在沙发前解开裴言瑾的衣服,看到那颗钉在皮肉里面的子弹,她眼中的泪水大片大片地往下淌,平日里那么洒脱的性子,此刻却哭的泣不成声,“言瑾,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明亮的灯光下裴言瑾的面色更显苍白,眉眼紧皱着一片痛苦,但他毕竟也算是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抿着唇没有发出声音,闻言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拨开宁潇的头发,帮她擦着眼泪,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润,“我不会有事。”
宁潇在裴言瑾宽厚的手掌中抬脸望向他,乌黑的眼睛里装满泪水,闪烁着摇摇欲坠,让她看起来像是风雨中娇艳的一朵玫瑰花,“你会不会去自首?”
裴言瑾忽然沉默。
***
蔚惟一走出去不远,救护车的鸣笛声响传来,车灯闪烁着,蔚惟一有些恍惚地站在小路中间,深夜里她满头的卷发披散下来,道路两旁的树影婆娑,伶仃的身形让她看起来很飘忽,仿佛鬼魅。
车子很快地驶向蔚惟一身边,她这才反应过来,又恍惚地往一边让去,直到救护车离开,蔚惟一重新迈开脚步往前走。
这里很偏僻,四处都没有什么房子,更别提出租车之类的经过了,蔚惟一的后腿被子弹擦破皮,流的血不多,但也不少,她面色苍白,在漆黑的夜里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看见一家药店。
蔚惟一进去后找里面的医生给她处理腿上的伤口,期间医生判断出她是枪伤,医生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并没有多问,只是专心给蔚惟一包扎。
医生建议蔚惟一留下来输液,蔚惟一摇摇头不愿意,后来她提着装满各种药物的包装袋,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这里的街道上偶尔有几辆车子经过,只是停下来的却很少,蔚惟一形影单薄地站在城市的霓虹灯火里,望着道路两旁陌生的树木和楼房,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曾经段叙初宠她护她如珍宝,而不过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她面对着万家灯火,却无归处,若是段叙初知道了,他该有多心疼?
但是阿初他自己过得更不好吧?
又一辆车子经过,蔚惟一往旁边退了几步,抱着双臂,忍住腿上的痛继续一步一步地走着,谁知那辆车子又倒回来。
车窗降下来,汤钧恒那张英俊的脸露出来,“惟一?”
蔚惟一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手插入口袋里摸着枪,汤钧恒打开车门几个大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形立在蔚惟一,像是偶遇普通朋友一样和她打着招呼,“你怎么在这里?好巧。”
蔚惟一眼瞧着躲不掉,估摸着车子里还有人,她冷笑着回应汤钧恒,“汤先生时时刻刻都在监视我,想‘好巧’还不容易吗?”
汤钧恒不置可否,“我监视你,是因为我在乎你。”,他说着往四周扫过一圈,又转过头状似温柔绅士地询问蔚惟一,“只有你一个人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蔚惟一往后退着,试图走去某家商店,面上不动声色地说:“我怕跟汤先生走了,我就回不来了。”
汤钧恒闻言面上的笑意陡然散去,他看到蔚惟一要转过身去,深邃的眸子一眯语声阴冷,“我劝你还是放弃逃跑的念头吧,你觉得你一个女人可以从我们四个男人眼前逃走吗?而且如今裴言瑾也同样没有什么实力了,我要杀他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裴言瑾一旦死了,段叙初还有洗脱罪名的机会吗?还有第三点蔚惟一,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其实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蔚惟一慢慢地顿住脚步。
若是汤钧恒一心想带她走,她也确实逃不掉,而就算今晚逃掉了,只要汤钧恒不放过她,她失去了所有的庇护,在汤钧恒这样有点势力又专干杀人放火勾当的人面前,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想想其实很悲哀。
第一次是被蔚墨桦带去无间岛,如今这次又要被汤钧恒控制,而汤钧恒未必真心喜欢她,这些男人争权逐利,利用的却是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汤钧恒见蔚惟一站在那里不动,他锐利的目光忽然扫向蔚惟一的口袋处,他忽然勾唇,一张俊脸在忽明忽暗的霓虹灯火里变得阴沉不定,“蔚惟一,我在杂志上看到段叙初说你家门前种了很多凤凰木,不知道现在开的花漂亮不漂亮,你知道吗?我喜欢毁掉美好的东西。”
“你..........”海边小木屋被烧毁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那里承载着她和段叙初之间太多的回忆,而新的住所则是她和段叙段婚后甜蜜生活的全部。
客厅里摆放着囡囡的钢琴,段叙初几次在夕阳里弹钢琴给她听,晚上她和段叙初一起做饭,周医生在客厅里陪伴着囡囡做作业........太多了,他们待在新住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那里却有那么多的欢声笑语,被烧毁的小木屋曾是她心中的最痛,她不能再失去一个家了。
蔚惟一攥紧手指,面上还是很平静,“好,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