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诗娴捂住嘴,泪如雨下,“妈对不起,诗娴不孝。”,她说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语声哽咽,“你放心妈,我一定会幸福的,你自己也好好照顾自己。”
杜母别开脸,用力闭上眼睛,两行泪水猝然间滚落而下,她却是拼命压制着没有哭出声,狠下心冷漠地说:“快走吧。”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这时响起来,杜诗娴踉跄地站起身,转过去没有再犹豫,她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前后也就十多分钟的时间,裴廷清早就坐在了后面,此刻他把裴姝怡小心翼翼地搂过来,脑袋放在他的腿上,一边打开从自己的车子里带过来的医药箱,头也不抬地对驾驶座上的蔚承树说:“开车,到最近的医院去。”
他看起来像是救治病人的医生,冷静而又沉着,但声音却沙哑艰涩,仔细听会辩出他的颤抖,裴廷清低着头给裴姝怡止血时,她脖颈上大片的鲜红色仿佛染着他的瞳孔,让他墨色的眼眸里头也越来越红。
车子疾驰在马路上,杜诗娴从后视镜里看到裴廷清把裴姝怡搂在怀里,他的下巴抵在裴姝怡的头顶摩挲着,唇似乎在一下一下亲吻着裴姝怡的头发,那么慌乱无措,又痛苦万分地呢喃着,“姝怡............”
杜诗娴的印象中裴廷清是太淡漠的人,这个世上似乎没有他在乎的,而此刻他面色苍白地紧抱着裴姝怡,肩膀震动着痛不欲生的样子,就像裴姝怡是他的挚爱、他的生命、他的整个世界,没有了裴姝怡,他就活不下去一样。
杜诗娴被这样的感情震撼了,她没有兄弟姐妹,更难以理解兄长对妹妹是怎么一种感情,在裴姝怡受伤时,裴廷清才会六神无主被吓成这个样子。
他很疼爱裴姝怡吧?
车子很快地停下来,裴廷清抱着裴姝怡大步走进医院,几个医护人员推着床过来,裴廷清沉默地把裴姝怡放上去,跟着走出几步后,察觉到蔚承树和杜诗娴也在后面。
裴廷清的脚步倏忽一顿,紧接着猛然回过身,握着的拳头出其不意地砸向蔚承树的脸,“滚!蔚承树你最好立刻消失在我的面前,若不然我保证你会死无全尸。”
此刻他的面上没有血色,俊逸的眉宇间一片灰白狂乱,像是被彻底激怒后发疯的兽,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他一点也不顾形象沙哑地低吼着,那个样子让人丝毫不怀疑下一秒钟他会泄愤杀掉这里所有的人。
所有人都满面惊恐地看着裴廷清,他的脖颈和衬衣领口被鲜血染红,更让人不敢靠近他。
而杜诗娴站在那里扶住被打的蔚承树,近距离内她看到裴廷清的瞳孔里血红一片晶莹,随着他的喘息和身体的震动,那片晶莹摇摇欲坠,要化成什么似的快要滚落出来。
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此刻竟然是...........想哭吗?他有多宠爱自己的妹妹,因为姝怡受伤昏迷,他这样高高在上神一样的男人,竟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流泪?
裴姝怡始终是蔚承树心里最重要的存在,此刻裴姝怡生死未卜,蔚承树当然不想离开,受了裴廷清那一拳头后,他用力抹掉唇边的血,也不理裴廷清,几步就要走去电梯。
“承树!”杜诗娴立即拉住蔚承树,因为她那么清楚地看到裴廷清要从怀里掏出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手枪是不是随身携带的,反正此刻裴廷清已经失去了理智,绝对有可能在医院里杀了蔚承树。
杜诗娴对蔚承树摇摇头,“我们走吧承树。”,她看得出来蔚承树放不下裴姝怡,这一时刻蔚承树也快要丧失理智,杜诗娴心里很痛,只有试图用眼中的泪水打败蔚承树,“那天你忘了自己说过吗?”
“在你心中我比姝怡更重要,若是两者冲突的情况下,你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我。承树,快赶不上飞机了,若是我父亲派人追过来,我们两人就永远也走不了了。”
蔚承树闻言胸腔一震,低头凝视着杜诗娴,他紧抿着唇眼中有片刻的迟疑,在杜诗娴屏住呼吸之下,最终蔚承树还是点点头,“嗯。”
他最后望过可以去到裴姝怡身边的电梯一眼,随后缓慢又费力地收回目光,蔚承树弯起手臂搂过杜诗娴的肩膀,两人相拥着走出医院。
而裴廷清跑到了三楼的手术室门前,医护人员要从里面关上门时,裴廷清的手臂用力扣住门框,猛然又将门推开一大半,“等等!”
“先生..........”
在医护人员提醒裴廷清出去之前,裴廷清沙哑却不容置疑地开口,“我是医生,有医师执业证。”
他这样很容易被人当成精神不正常,裴廷清说完立即拿出身份证和执业证,“伤者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我必须亲自为她做手术,我才放心。”
裴廷清的手臂仍旧扶在门框上,他仿佛支撑不住一样,弯腰低着头,在话音落下后,一大颗泪珠子从他眼中滚落而出,那么沉重似乎听到了“滴答”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
裴廷清从手术室里出来后,医护人员把裴姝怡送去病房,而他则没有任何停歇,脱下身上的衣服后,去办理相关手续。
十几分钟后裴廷清打开病房的门,又从里面关上,他站在玻璃窗前,在电话里吩咐下属处理好这件事,“注意杜母那边的动向,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过霍惠媛和裴宗佑知道。”
“还有那个打伤姝怡的人。”裴廷清修长的身形立在那里,一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他转头看过病床上沉睡的裴姝怡一眼,眸子里先是充满了温柔疼惜,下一秒钟却是抿入一抹阴鸷,他泛着白色的唇吐出最残忍的字来,“灭掉那两个人的全家。”
那边低沉地应了一声,“是。”
裴廷清这才收起手机,转身走过去在床头坐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西装,白色的袖口染着血,墨色的发线凌乱,眸子里一片晦涩灰白,整个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狼狈,跟平日那个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比起来,此刻他失去了所有的形象和风度,唯有一张脸仍旧俊美非凡。
即便裴姝怡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裴廷清仍然没有放松下来,他浑身的肌肉紧绷着,僵硬如雕像般坐在那里,目光紧绞着裴姝怡苍白的脸,他一动也不动的,连睫毛都不曾颤一下。
他那么害怕裴姝怡会凭空消失,静静地盯了她几秒钟,裴廷清伸出手掌抚上裴姝怡的脸颊,掌心摩挲着她娇嫩的皮肤。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平静下来,胸腔里充斥着各种情绪,对裴姝怡为蔚承树挡子弹的愤怒、嫉妒、恼恨,有一种干脆掐死她算了的疯狂..........等等一切,最终所有的计较却全都化成满满的心痛和怜惜。
他最恨她太傻。
裴廷清的胸口堵得慌,心里越来越难受,眼睛里渐渐又红了起来,他俯身凑过去亲吻裴姝怡,从额头、眼睛、鼻子...........最后落在她的唇上,温柔深情到极致,他用自己的湿热浸着她发干的唇,或轻啄,或吮吸。
过了一会裴廷清只感觉到有什么热烫的液体滑落而出,到两人轻轻贴合在一起的四片唇瓣里,他品尝到苦涩滋味,沙哑的嗓音里透着心疼和无奈,却又带着咬牙切齿的恨,“裴姝怡,你给我醒过来,我们好好地来算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