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怡一点点地攥紧手指,掌心里冒出一层冷汗,她却仍旧挺直脊背,表面上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
“让你父亲在生意上出现问题的人,是裴宗佑和江家财阀目前的掌控者,而制造车祸杀害你父母,你也差点命丧黄泉的凶手则是裴宗佑一个人。”赵兰蓉看着裴姝怡一点点变得苍白的脸色,她对上裴姝怡睁大的眼睛,,用很平静的语气继续说:“而廷清和霍惠媛都知道这件事,霍惠媛之所以收养你,不是因为她有多善良,而是出于一种愧疚和对你家的罪恶感。”
“廷清这样不喜欢亲近外人的性子,却在你进去裴家后就对你很好,是因为霍惠媛要求他补偿你,也就是说廷清从一开始对你就不是真心的。他们裴家愿意收养你,是准备有一天把你当成工具嫁给…………”
裴姝怡听到这里豁地站起身,低吼着打断赵兰蓉,“你说谎,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裴宗佑怎么可能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霍惠媛和裴廷清待她怎么可能不是真心的?她怎么可能爱上杀父杀母仇人的儿子?过去裴廷清身为一个兄长对她的情义,怎么可能都是假的?怎么可能…………不会的。
她才不会被赵兰蓉所骗,赵兰蓉是在挑拨她和裴廷清的感情,她不会相信的。
但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霍惠媛多次看着她时,那种愧疚而又复杂的目光,还有霍惠媛曾经说着一些她难以理解的话,后来霍惠媛对她的厌恶和裴宗佑几次要置她于死地…………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那么昭然若揭了。
从一开始他们裴家就不是真心想收养她、不是真心想对她好,可悲的是她被他们一家人欺骗了那么久,把她卖了,她还傻傻地帮他们数钱吧?
裴姝怡吼完那一句像是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她浑身一软慢慢地瘫坐回沙发上,眼中的泪水流得越来越凶,视线里模糊一片,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浑浑噩噩的,无声地哭泣着,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
赵兰蓉还在说着,那声音好像隔着另外一个时空,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所以抛开其他的不谈,你怎么能跟你仇人的儿子在一起?廷清身上流的始终是裴家的、裴宗佑的血,我不相信你能迈过心中的那道坎,一点也不介意。裴家人都已经知道你和廷清的不伦恋了,只要裴廷清一天是裴家人,你这个堂妹和他就不会有被认可的那一天。”
“另一方面,你若是真的爱他,你就应该替他考虑。他跟宁怜梦结婚,对于他的未来会有多大的影响,你自己应该清楚,但你跟他在一起,只会是他的负担,把他的一生都毁掉了。如此,你还觉得自己爱的坦坦荡荡、无愧于心吗?”
“更何况廷清如今还太年轻,你怎么能确定以后他成熟了,当认识到权势和地位比爱情重要时,他还会爱你、还会选择你?当年我也是那么相信裴宗佑爱我胜过所有,但事实结果怎么样,你也看到了吧?”
裴姝怡哽咽地打断赵兰蓉,“你闭嘴!”,她仿佛崩溃了一样,两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摇着头不愿意再听下去。
但赵兰蓉的那些话却无孔不入,直接钻进了她的脑子里,曾经她忽略的、不敢去想的无数个现实问题,此刻都一一摆在眼下,残忍而又悲哀。
她如何坚持下去?靠裴廷清许下的那些海誓山盟,还是他给过她的所有美好甜蜜?
现实总是能打败一切,而未来不是谁都能预料到的,拿孟静和李嘉尧来说,他们的爱情曾经也可以称之为至死不渝,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裴姝怡用两只手掌盖住脸,滚烫的泪水很快地湿了掌心,顺着指尖滑下去,裴姝怡感觉到什么划过她的皮肤,带起细微的疼痛,怔怔地放下手看到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她想起裴廷清几次单膝跪地在她的面前,说着深情虔诚的话语,让她二十岁时做他的新娘,而再过几个月她就二十岁了,她还能成为他的妻子吗?
能。
一定能。
他那么爱她,宁愿在他自己的手臂上射进去一颗子弹,用自残的方式请求她的原谅,不肯跟她分手,那么只要她坚持下去,赵兰蓉凭什么说他们不会有好结果?
她赵兰蓉根本就不懂。
裴姝怡想到这里,慢慢地平静下来,如果赵兰蓉以为这一番话就能让她放弃裴廷清了,那么赵兰蓉把她对裴廷清的感情定义得也太肤浅。
裴姝怡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她不能哭那么多,她肚子里还有裴廷清的孩子,孕妇忌悲伤、愤怒各种消极情绪,她说过要好好保重自己和孩子。
裴姝怡支撑着站起身,只对赵兰蓉决绝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廷清,就算死也不会。”
什么不能爱上杀父仇人的儿子?他们有血缘关系,她都不在乎,早就背叛了自己的父母,而如今她在父母面前的罪状再加一条又能怎么样?更何况裴廷清只是裴廷清,他和裴宗佑没有那么深厚的父子情义,当初裴廷清可以为了她差点跟裴宗佑决裂,可见裴廷清也值得她抛开所谓的仇恨。
裴姝怡经过沙发往外走去,手放在门锁上时,身后却传来赵兰蓉冷嘲热讽的声音,“你自己不怕死,那么你肚子里的孩子呢?”
裴姝怡闻言手下骤然一僵,猛地回头看向赵兰蓉。
赵兰蓉也看着裴姝怡,脸上仿佛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带着冷冷的笑意,她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只要你走出这个门,我不敢再保证你和你肚子里孩子的两条性命了,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现在楼下的客厅里裴家二十多个人都在等着你,若是你现在不愿意对我妥协的话,光是宁怜梦一个人就能把你打死了。”
裴姝怡闻言一下子收回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僵硬地站在那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一下。
孩子是可以让她妥协的最后一个理由,她昨天已经经历过从手术台上逃下来的过程了,绝对不可能再动拿掉这个孩子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