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府中的人带他过来的,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若是府中的人带他过来的,那想来他要来见她还是知会了父亲一声的,且父亲也是答允了。那样即便于理不合,可想必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但若是只有他一个人……
青荷忙回道:“奴婢没有看到咱们府上的人,只看到李大人和他的侍卫两个人。”
他果然是私自过来的啊。
沈沅轻叹了一口气。这若是被人知道了,她如何能说的清楚?想必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沅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不见李修尧。一来,这样的深夜,她同一个私自进府的外男见面,若让人知道了,非但是她,整个沈家的名声都要受损。而这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话要同李修
尧说。
于是她就吩咐青荷:“你出去告诉他,就说我已经睡下了,不见。若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同我父亲说也是一样的。”
青荷迟疑着:“可是我看他那个坚决的样子,只怕是一定要见姑娘您的。”“姑娘说了不见他那就不见他。”采薇忙说道,“他深夜私自过来见姑娘,若教人知道了,姑娘的名声可就全都没有了。这样姑娘还如何能见他呢?让他快些离开才是正经。
”
青荷听了,忙转身跑了出去。但不过片刻,她又跑了回来。哭丧着一张脸:“我将姑娘说的话都告诉他了,没用。他坚持要见姑娘。而且他现在都已经进了院门了,青竹正在外面同他讲道理,但我怕…
…”
一语未了,只听到窗外有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随后那脚步声又进了屋,正停在碧纱橱外面,没有进来。
沈沅轻叹了一口气,只得开口问道:“这样深夜过来,请问李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并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哪怕两个人只是隔着一张单薄的软绸帘子说话,可也比同处在一个屋里的好。
一阵沉默。随后沈沅便听到李修尧低沉平稳的声音响起:“这事,我要进屋,当着你的面同你详谈。”
势在必得的语气,而且隐隐霸道在内,是容不得任何人拒绝的口气。
说着,就见碧纱橱上绣着折枝梅花的碧色软绸门帘子被掀开,李修尧抬脚走了进来。
沈沅还坐在镜台前面的绣墩上。一头秀发柔顺的垂在身后,外面的夹袄也脱了,只穿了一身水绿色的寝衣。
看到李修尧就这样直接的走进她的卧房里来,沈沅心中微惊,但面上却不显。反倒是采薇低呼一声,忙侧身挡在了她身前。
李修尧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但他这会儿只觉得心中似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滚烫的熔浆在胸中翻滚着,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他一定要当着她的面,告诉她,他不能忍受她嫁给任何人。她只能嫁他。
但他也看到沈沅此刻身上只穿了一套寝衣,就别过头去,看着槅扇外面的一株芭蕉,声音带了些窘迫:“你先穿上衣服。”沈沅就低声的叫了青荷过去,让她将搭在衣架上的那件玉色撒花缎面的褙子拿过来。待青荷将褙子拿了过来,她伸手接过,穿上了,这才起身从绣墩上站了起来,说道:“
李大人,请坐。”
既然他都已经这样进来了,而且面上的神情看着还坚决的很,想必若不让他将他心里的话说出来,他是不会走的。
李修尧这才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看着她。
烛光下看她,只觉她越发的美不胜收。一头柔顺的秀发仿似都在闪着光芒。
李修尧不说话,沉默着走到椅中坐了。双手还老老实实的搭在了膝上。
沈沅见他还能听从她说的话,心中不由的就暗自的轻舒了一口气。刚刚李修尧进来的时候,面上的神情看着实在是冲动急切,她看着心中都觉得有些发紧。但现在他看着要好许多。至少面上看着和以往一样的平静冷冽。想必就算他真有
什么话要同她说,这会儿也能心平气和的说了。
接着,沈沅就吩咐采薇上茶。采薇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出去,就听到李修尧的阻止声:“我不喝茶。”
采薇看向沈沅。沈沅想了想,就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心中实在是觉得惊讶。据她上辈子的了解,李修尧是个极冷静自制的人。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得出深夜擅闯女子闺房的事?
他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而且他到底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当着她的面同她说?
沈沅想着,想着,心中不由的就有些乱了起来。
这时又听到李修尧在说道:“你们两个出去。”
这话却不是对沈沅说的,而是对采薇和青荷说的。
采薇和青荷两个人对望一眼,然后还是垂手静站在原地,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出去。”李修尧声音沉了下去,目光也冷了下去。
但采薇和青荷两个人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
李修尧这个样子,若她们两个人出去,让沈沅和李修尧两个人独处一室,她们如何会放心?便是李修尧再动怒,语气再冷,她们都是不会出去的。
沈沅见状就说道:“李大人,她们两个人都是服侍我的心腹丫鬟,自然都要跟我形影不离的。你若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倒也不用避着她们,但说无妨。”
李修尧看着她。
她微垂着眼坐在椅中,有一缕秀发垂到了胸前,发尾微微的弯着。看着就想伸手过去,替她将这缕秀发别到她的耳后去。
李修尧就发现,沈沅单单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话都不用说,就已经足够让他心中柔软平和下来。
又见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玉色的褙子单薄,李修尧就伸手将身上黑色的大氅解下来递了过去:“你披着这个。”
沈沅讶异的抬头看他。一室的烛光仿似都落在了她的眼中一般,看着莹莹如秋水。
李修尧心中猛的一跳,声音不由的就又放柔了几分:“晚上冷,你莫要着凉。”
沈沅却不接他的大氅,只说道:“劳李大人关心,小女不冷。”但李修尧坚持,拿着大氅的手依然举着。沈沅看他一眼,也坚持不接。只叫青荷去拿了一领月白色的斗篷过来披在身上,这才对李修尧说道:“小女已经披了斗篷了,还请
李大人收回自己的大氅吧。”
李修尧没有法子,只好将手收了回来。却又不愿意再披上大氅,就将大氅放在了桌面上。
空中不知道何时开始下起了小雨来。雨点打在窗前种的芭蕉叶面上,淅淅沥沥的一片响。
屋中这时没有人在说话,所以这雨打芭蕉的声音听着就显得越发的清晰了,也显得屋中越发的静谧了。
李修尧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沈沅,虽然她垂着头,目光并没有看他,但他还是觉得心中再温暖柔和不过。
便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单单这样同她坐在一起听着窗外的雨打芭蕉声他也觉得满足。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她也只能一辈子都在他身边。他怎么能容许她嫁给其他任何人?“我来,是因为我刚刚听说你和广平伯世子定了亲事,而且明日就是下聘的日子。”李修尧这会儿心中平和的很,所以说出来的话也很平静,“我过来,就是想同你说,你不
能嫁给他。”
沈沅放在桌面上的手猛然收紧。耳中又听得李修尧还在心平气和的说着:“不单你不能嫁给广平伯世子,就是其他任何人,你都不能嫁。你是知道我对你的情意的,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下
定决心要做的事就决不会更改。所以,你只能嫁我。”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低沉了不少。
说完之后,他目光看着沈沅。一双眼看着如同塞北的鹰隼一般的亮,还有锁定猎物的那种势在必得的雄心。
采薇和青荷听完他说的这番话,两个人只震惊的彼此面面相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李修尧竟然是这样的大胆,当着她家姑娘的面就直接将这种话说出来。而且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家姑娘生了情意的?还是这样炽热的情意?即便知道她家姑娘明儿
要同人定亲了,还深夜擅闯入府,就是为了同她家姑娘说这些话?
虽然沈沅一开始就隐隐的猜测到李修尧今儿晚上过来找她的原因,但是这会亲耳听到李修尧这样直接的说明他的来意,她依然觉得心中极其的震撼。他是那样冷静自制的一个人,就算对她心生情意,但也该控制得住。那日她委婉的同他说了那番话之后,她原以为他会就此放手。但是现在,他怎么会这般的克制不住自
己,深夜过来找她,还说出刚刚那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
他的那些话表面上听着平静,可若细想来,又有多疯狂?但他是李修尧。她怎么可能同他在一起?而且她这辈子原就不想嫁给任何人。所以李修尧说的她只能嫁给他这样的事,这是绝无可能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