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树自从回到洛阳，对白香月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感觉代表着什么。只是当他看到白香月对着常李发出毫无芥蒂的笑容时，胸腔内就好像燃烧起熊熊火焰一般。

原本他瞎了一只眼，蓝辰兴是不打算继续让他保护白香月。为此他担心了好几日，直到前日亲耳听到白香月要求留下他。这件事简直令他心花怒放，连吴居都看出他兴高采烈，却不知是何原因。

常李注意到吴树站在门口偷听他们讲话，于是拉着白香月进了内屋。

“怎么，有话在外面不能说嘛？吴树不过是在保护我的安全。”

常李一把将她揽于怀内，“不需要他来保护。”

白香月脸颊更红，低头说道：“在等几日，我想法子出来住。在那宫里，那四四方方的天简直令人窒息。”

“嗯。”常李看她看痴了，美人在怀，哪里能遏制住心中的悸动，低头吻了下去。从绵城回来后，常李越发的霸道起来。从前他觉得爱一个人无需和她在一起，只要心里有她，为了她甘愿舍弃一切就好。可那样的爱实在是太苦太累，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他需要回应，需要宣示主权。

白香月被他揽在怀里，回应着他的吻，这一刻，所有的伤痛都忘在脑后，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不能进去。”

门外传来了吴树的声音，是谁要进来？白香月停下动作，却见到韩锦泽闯了进来。

“韩锦泽，这里是我的将军府，轮不到你来撒野。”常李冷冷地说道。不管他是谁，是不是救过白香月的命，都是敌人，不可轻视。

“我不是来找你的。”韩锦泽身上散发一股药香，这些天他都与绿芜待在医馆中。

“白香月，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关于绿芜的事要和你说。”韩锦泽神色坦然，白香月欣然应允。既然是绿芜的事，那就是人家的私事，轻易不能泄漏的。天色已晚，白香月要回宫，因此邀请他上马车，路上再说。

常李听到他们二人要乘坐同一辆马车，恨不得也跟上去才好，被白香月瞪了一眼后才压下这个想法。

白香月、韩锦泽二人上了马车，吴树骑马而行。

“绿芜有什么事？”

韩锦泽的神色凝重起来，不再像刚才那般洒脱，严肃地说道：“绿芜和我说，她觉得你的气息紊乱，面色憔悴，我想着你服用凝香丸后身体一直康健，不会有她说的那种症状，因此来求证一下。”

“绿芜定是多心了，从绵城回来，路上舟车劳顿也是有的，哪里就气息紊乱了。”白香月有点心虚，但她一定要保密，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于事无补。

韩锦泽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腕为她诊脉，果然不对劲！他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最后铁青。

“这是什么毒？”他甘拜下风。

“连你都不知道的毒，看来我是没救了。”白香月苦笑道：“照宇将军在撤军时，逼我吃了一粒毒药，我也不知那是什么，他只说，每年都会给我一颗解药。想来不会有大事。”

韩锦泽却摇了摇头，“这不是普通的毒药，我感觉到这股药性正在你身体里慢慢渗透，终有一天会将你的气血耗尽。他们二人难道对此毫不知情吗？”他指的是蓝辰兴和常李二人。

“不知情。”白香月摇摇头，说道：“我也无可奈何，何必让他们知道，徒增烦恼。”她本意是不想常李知道的，隐约也觉得这毒药很有可能撑不到一年时间，可这些话有怎么忍心对常李说出口，他正满心期待二人的未来，怎么忍心让他这么早就梦碎。

韩锦泽沉默下来，他在飞速地思考对策，这毒药的毒性又慢又温和，好像在伺机而动，随时会汹涌猛烈起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症状？”他突然问道。

“下雨天的时候。”白香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会有腹痛发生。一开始，我以为是我肚子疼而已，后来每到阴雨天就会腹痛不止。”

“有多痛？”韩锦泽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腹痛若是发作，恐怕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

有多痛吗？痛晕过去了算是多痛呢？白香月换了一种说法，说道：“痛的那一阵就很痛，不过一会就好了。”才怪，痛起来生不如死，上次更是直接痛晕了过去。

韩锦泽岂能不知她是在说谎，这毒药的毒性，一旦疼痛发作，必然是痛入骨髓，而白香月却轻描淡写的一概而过。他心中越发忐忑起来，不知这一关白香月能不能熬过去。

“你脸色这么沉重做什么，又不是你中了毒。这都是命数，改变不了的，若天要我死，我又如何能活。”

“不，这不是天要你死，这是照宇要你死。”韩锦泽冷冷地说道，若有机会，他必定要杀了照宇泄恨，可他今生再也无缘权利，更没有任何接触到照宇的机会。

“你恨毒了他，是吗？”白香月静静地说道：“他率军攻入京城，逼死了你母亲。”楚兰究竟是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一切都是传说。总之必定下场凄惨。

“他逼死了母亲，这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你不知道吗？”韩锦泽苦笑了一下，“我母亲她，知道我还活着，就在南楚。可她却丝毫不理会我送回去的消息，就当我死了一样。我死，对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因为她是太后，独揽大权，秘密处死李丞相后，她更是一手遮天。曾经有一瞬间，我是恨她的。如今她死了，我倒不再恨了。”

提到他的母亲，他始终是一副木讷的样子。这一生，终究是被那个女人毁了。从小就按照她的意志活着，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这是件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所以，你现在要为自己而活。”白香月说道。

他很惊讶，白香月竟然如此懂他。

“绿芜在洛阳开了医馆，只要我在一日，就一定护你们周全。从此，你也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事，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束缚。”白香月真挚地看着他，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论韩锦泽曾经对她做过什么，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如今身中剧毒，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毙而忘，又何必去计较那些得失呢。

“香月。”韩锦泽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曾经的他以为这个女人必定会跟随他，可他错了，并且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你的毒，我一定会想办法解。相信我。”他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又拿出一个瓷瓶，“我需要你的血，回去和绿芜商量一下这究竟是什么毒。”

白香月用银针刺破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不用大费周章，我看照宇是铁了心的要我死。”

“他既然没有当场杀你，说明当时他不能让你死，你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这个人果然不可与之做任何交易。”韩锦泽似自言自语一般。

“小姐，快到宫门了。”吴树在马车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