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张大嘴，惊诧望住她。却见她笑开来，眼睛眯成了半弯月，睫毛笼得眼珠子黑亮黑亮的，小鼻子，小嘴巴，笑出一口小白牙，颗颗整齐，白的发亮。

这姑娘个头也不大，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小巧小巧的，可那笑容给人的感觉又爽朗，又大方。

她故意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抬头瞪住他，一手插腰，板起脸，“陆曾祺！操场十圈！”她粗着嗓子喊。

啊！陆曾祺的嘴巴更张大了，这样子，这样子，是他爸训他啊！

“我前几年在部队上老听军长在操场上这样子吼，然后一个小兵灰头土脸去跑圈了。”她咯咯笑起来，一拍他胳膊，“好几年没见到你了，怪想念的。”

“你……你是广州军区十五军团的？”陆曾祺眼睛一亮，跟着笑起来，刚才的尴尬瞬间消失，他觉得眼前姑娘无比亲切起来，“你们军团都来人了吗？军长来了吗？”

“怎么，你来这里没跟军长说！”姑娘灵敏感觉不对，眉头一皱，问道。

“我……”陆曾祺又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道，“我怕我妈担心，没敢跟家里说。你……”

姑娘又狠狠拍了下他胳膊，白他一眼，“你胆子可真大，连这都敢瞒着。还有，军长也来前线了，我估计他早就知道你来战场了！他肯定特自豪，有你这个好儿子！”姑娘说着又笑起来，“我不跟你说了，还有好多受伤的战士，我要去忙了，等空下来再来找你。”

姑娘说完，也不等陆曾祺回答，转身飞跑走了。

陆曾祺摸了摸被她拍过的胳膊处，这姑娘手劲还挺大，爸爸为他自豪！嘿嘿……

“哎……姑娘，你叫什么名儿啊！”

“我叫秦海！记住了啊！”姑娘回身，挥着手喊，笑容明亮得堪比顶上火热的太阳。

“情海……”陆曾祺咀嚼一下，嘀咕道，“这名字可真够怪的！”

那付烧好的猪大肠，木英特意装在一个小钵中。胡天明傍晚巡逻到小摊附近时，她追过去送给了他。她只觉得他想笑又故作严肃，一本正经的表情配着他那张青涩的脸实在有些搞笑。

每天傍晚在这一处巡逻，她和牛嫂子收摊，他又一路护送，这么冷的天也实在辛苦他了。

今天牛嫂子去邮局领回了做鞋的缝纫机，从早上高兴到现在了。兴冲冲拿给木英五十元钱，连连感谢着说剩下的三十元钱一定尽早补上。

木英有钱用，根本不介意。牛嫂子抢着帮她提炉子，拿大锅等物。可怜她自个还有一大堆东西，最终还是由胡天明挑着跟在了后头。

“天明啊，刘大娘家办喜酒，你跟你娘也去的吧。”牛嫂子左右换了下肩，高声问道。

“喊了，我娘跟我说了，明天好像就要准备了，正日子是后天吧！”胡天明脚步轻松，认真回道。

“是啊，是啊，刘大娘也是热心肠人，我们这些老邻居，她肯定都会喊的。”牛嫂子笑道，“我明天跟大英子还要去她家帮忙呢，一些鸡鸭都要先处理起来，明天你别帮英子去拿猪头了，明天我们不出摊。”

“好，嫂子，我知道了。”胡天明看了眼木英的背影，回道。

她双手甩着，走得很得劲，还想伸手去帮牛嫂子拿东西，却被她让了过去。脖子上围了条毛线的红色大围巾，露出来的头发黑鸦鸦的。

他暗想着，要是弄块貂皮围脖就好了，那东西保暖。

到了木英门口，三人停了下来，胡天明把担子还给了木英，也不进屋，挥着手告辞。

牛嫂子和木英在门口目送他。

“天明这小伙子勤快，你看好吧，明天一清早，他肯定去刘大娘家帮忙了。”牛嫂子笑着进了院门，从院中小门进前屋还近些。

木英仔细关好院门。

“大英子，那说好啦，明天早上我来叫你，也不用特别早，到我家吃了早饭一起去。”牛嫂子不忘回头交待一声。

木英笑着点头。

她挑着担子推门进了屋，屋子里暖意融融，一股热气袭上脸。小英子又给她烧好炕了，只要她出门摆摊，回来都有现成的热炕。小姑娘候着时间给她烧起来的。

这份情谊可不单单嘴上说个照顾了！牛家待她真是真心实意！

她想，这大部分的情份应该是看着正阳也上战场了吧！

挑出去的熟食全都卖光了，现在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了，吃过她东西的人都回头再买，一个猪头、几块牛腱子肉都不够了。

等忙完刘大娘家的喜事，她烧两个猪头吧！接下来大伙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生意肯定也是越来越红火的。

木英想着笑起来，现在她可有钱了，都能养活正阳了，要是他不愿意当兵了，那两人回周南开熟食店去，日子肯定不愁了。

木英快速生火点了锅，放上两大瓢水，把中午留出来的一碗米饭、一碗白菜猪肉搁到了饭架上，热一下就能吃了。

锅下烧着，她又快手扫了遍地，抹了桌椅。

吃过饭，把锅碗瓢盆清洗过，舀了锅里的水洗脸泡脚，舒舒服服窝到炕上去。

点着油灯，木英坐在被窝中织小英子的红色毛线裙。长袖子，娃娃领，大裙摆，小姑娘穿了肯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