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的村子, 着实没什么新鲜事可以传。

所以，轻易的一些小事情, 都能被村民们传来传去, 当做八卦和趣闻。

于是，叶梨也就很快知道了程家发生的事情。

自从那天程兰兰落水了, 她被救起来后, 原本对她宠爱有加, 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岛程家人, 突然对着程兰兰恶声恶气了起来。

除了程兰兰的亲妈还算护着她, 其他人都对程兰兰很看不过眼。

程老太自从程兰兰出生, 就很少动手打人了, 也就是大儿子去世, 气得狠了，才会打程桂花出气，对其他人很少动手。可程老太现在开始对着原本极其疼爱的程兰兰动手了。

不但动手, 她还对程兰兰张口就骂：“死丫头片子, 家里的鸡蛋和肉，都是紧着家里的男孩的。男孩才是家里的根，你算是什么东西？

前几年小, 让你哥哥们让着你就算了, 现在你都多大了，还有脸跟你哥哥们抢？老娘跟你说，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在家里干活！……3岁？3岁怎么了？那桂花不也是3岁开始干活的？大丫不是3岁就会看妹妹了？

人家都会, 凭什么要把你惯成个资本主义大小姐？啊呸！你要托生在皇帝的女人的肚子里，你不干活是正常的，可你托生到了吗？你就托生到了农户家，就得干活！”

钟梅也不是时刻都能护着程兰兰的，程老太抓|住了机会，可不就是会死命的打程兰兰？不但是对程兰兰，对着她的另外两个孙女，几个儿媳妇，也开始骂了起来，偶尔也会上手。

对着钟梅，程老太知道老四很喜欢她，就没上手，只是骂，极近各种侮辱词汇。

等程老四回来了，她就坐在地上哭，哭着自己这做婆婆的有多委屈，还指责钟梅不上工、在家里吃白食的事情。

钟梅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办法去保护程兰兰。更何况，她也不知是怎么的，在内心里对着程兰兰，也开始多有不喜。

程老太开始打程兰兰了，程家的那些个堂哥亲哥，他们像是这时候才觉醒了调皮男孩的属性一般，对着程兰兰这个从前很是疼爱的妹妹，也开始欺负了起来。

程老二和程老三，对小丫头片子视若无睹，二人的媳妇，则是对着小丫头片子各种讽刺辱骂。她们也是想不明白，自己从前怎么就瞎了眼，觉得这小丫头好？这小丫头分明就是个看着就碍眼的啊。

至于先前说的，送小丫头片子提前上学的事情……呵呵，那怎么可能？当然是在家里开始学着干活了。

不干活？哭闹？打！

她亲爸都不护着了，亲妈自顾不暇，被赶去每天上工了，家里的奶奶和伯母，堂哥堂姐都能打她教训她。

程兰兰就是在这样的绝望中，度过了一个月。

她也终于（自以为）发现了，她那天的落水，可能是那条河水里有什么脏污东西，将她出生后就戴着的平安扣给弄脏了。

平安扣脏了，她的好运气就没有了。

程兰兰从前不觉得这平安扣有什么好的，只是妈妈想叫她戴着，她就戴着。

直到失去了好运气的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她的好运气不是因为穿越时自带的，而是这平安扣给她的。

只是因着这平安扣和她一起落了水，那河水不干净——她也是最近被支使着去河边帮着洗衣服，才终于听到些八卦，之前那些年里，人人都重男轻女，许多人家里穷啊，穷还生不出儿子，生的女儿还养不起，这怎么办？那就把生下来的女儿丢到河里去……

这小河，看起来是流动活水，可这流动活水，就真的干净吗？只怕比那臭水沟，都要脏污不堪。

程兰兰自以为找寻到了真相，将那脏污了的平安扣给埋了起来，擦了擦眼泪，就继续干活。

她倒是想不干活，但她才3岁，能跑去哪里呢？在自己家里，还有妈妈护着，可去了别人家里，她要怎么活呢？

程兰兰不是真的傻，想通这些后，只能憋着一口气继续在程家干活挨骂挨打。

她从前看到程桂花在家里面无表情的干活，脸上见天的一个笑容都没有，觉得这小堂姐很是难以接近，怪不得家里人不喜欢她。

可现在轮到她了，每天生活在干活、挨骂、挨打之中，面对着那一张张狰狞嘲笑的脸庞，才终于知道，小小的程桂花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没有变|态就不错了，怎么能期望她有个笑模样？

只是，她以后的日子，就只能这样子过了吗？

程兰兰抹着眼泪，一面刷碗一面哭。

一旁的二伯娘就小声嘲笑道：“呦！真不愧是资本主义大小姐啊，刷个碗就哭成这样啊。那你以后还能干的了什么？哪户人家敢娶你这个懒婆娘哦。”

有其他在河边刷碗没听到她们这边的动静，大约是瞧着程兰兰年纪太小不忍心，就笑道：“这才多大，就叫你侄女刷碗？把碗摔了怎么办？我就不信，你婆婆能把这活交给你这小侄女，一定是交给你了！你这二伯娘当的，可真真是好狠的心啊。”

二伯娘满脸不在意，怼道：“你懂什么？我这是锻炼她呢。等她长大了，人家都知道她3岁就开始干活，样样活计都拿得出手，才有人来上门求娶的对不？”

简直是强词夺理。这才多大点孩子。

可这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事情，村子里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大家就笑着说别的事情了。

程兰兰的眼泪，继续“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程家人自以为得了便宜，对程兰兰越发非打即骂，各种支使。

***

叶梨家的饭桌上。

程建东以一种奇怪的口吻说出程兰兰的事情的时候，饭桌上就是一静。

只有改名为程幼珍的程桂花，还在认真吃饭。

叶梨就说起了别的话题，询问程建东学习的事情。

程建东：“……”您可真是亲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叶梨一面听着程建东苦大仇深的回答，一面思考着，程兰兰怎么会这么不受待见？

按照她原本的推测，程兰兰身上的幸运符失去了效用，也就是恢复她原本的气运。而一个人原本的气运，是不可能差成这个样子的。

尤其是程兰兰的妈妈，原本就该爱这个女儿，所以之前受锦鲤精的影响，才会越发显得疼爱程兰兰。

反倒是程家其他人，大多是受到锦鲤精的缘故，才会看起来比较疼程兰兰，可私下里，程家人更看重男丁。

程老四其实是把三个儿子放在女儿前面，当然，对女儿也有几分看重。而程家老二和老三媳妇，压根就讨厌程兰兰，抢占她们儿子资源的，能不厌恶？

可现在看起来，程老四看起来压根是漠视程兰兰，钟梅则是想要疼爱程兰兰，可每次见一回程兰兰，就不喜欢程兰兰一分。

程兰兰的三个哥哥，原本对这个妹妹，也该是有些喜欢的，现在他们却只会讨厌和作弄程兰兰。

这有些不太对劲。

叶梨不太明白其中缘故，不过这也不要紧，等到闲了，她去问一下锦鲤精也就知道了。

叶梨带着五个孩子吃过饭，栓子和大妮儿收拾碗筷做家务，程建西现在身子好了许多，就在院子里转一会，程幼珍就在一旁站着，一面发呆，一面看弟弟。

程建东则是真的满脸愁云的去自己屋子里，把书包里的书本拿出来，等着他亲妈给他上课。

——程建东心说，这真是见了鬼的，小妹比自己聪明就算了，学什么会什么，背什么轻松什么。

他这初中课本，妈妈看上两遍，就能看懂了。然后给他这个听课听得半懂不懂的讲课，他还听不明白，小妹在一旁就听了个跟他水平差不多。这还是在小妹没有学过其他几年级知识的情况下。

程建东：“……”

他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亲妈怎么水平这么高了。没见他小妹就特别聪明吗？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奈何自己的脑袋水平就在这里，小妹在学校就能完成功课，回家除了被安排背中医的那些东西，就没有别的任务。

程建东就不得不跟着这亲妈复习和学习。

程建东：“……”

真真是学渣没人权啊。

等到栓子和大妮儿干完活了，水缸里的水挑满了。烧好晚上要用的水，也不会立刻走，而是会和玩累里的程建西、程幼珍回到油灯很亮的屋子里，程幼珍就会教他们三个认字。

——叶梨既然也养了他们，当然是想让他们多些本事。不但教他们认字，那些汤头歌，药性赋，他们肯学，也都会叫程幼珍或程建西教他们。种植草药和炮制草药什么的，更是会亲自教他们。

栓子和大妮儿感激非常，每天三顿饭都能在这里吃饱，还能学东西，他们当然是高兴的。心里还决定，除非干娘他们以后都不在桂花村或不用这些养家了，否则他们学了这些，也不会拿这些赚钱的。

等到晚上八点半，栓子和大妮儿就离开了。脑袋里回想着今天学的东西，暗自想着等回去后，躺在炕上也要想一想。

程建东回到房间就呼呼大睡，程幼珍回到房间则是躺在床上发呆，等发呆到心满意足了，才会安静的睡觉。

程建西太小了，被叶梨按着洗了脸，洗了脚，才上床，可还是不肯睡，缠着叶梨要讲故事。

叶梨就跟他讲“蓬头鬼”的故事。

程建西：“……”

好吧，其实蓬头鬼也是个好鬼来着，比上次的刀劳鬼可好多了，那就精神抖擞的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