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闯进来时，就见顾祠邵抱着陈凉和孩子坐在沙发上，乍一看这场面就像恐怖电影里的片段一样，但众人没心思去搞笑，他们心疼地不得了。

三十多年来，谁见过二哥这样绝望过？

众人分工明确地，一个去抱孩子，两个人去拉顾祠邵，另一个从他怀里把陈凉抱走。

顾祠邵突然发了疯似地一脚踢开众人，从老六手里抢过陈凉，骇人的眸子瞪着众人，沙哑破音的嗓子怒吼着，“都不许动她！”

“二哥！她死了！你清醒点好不好？她死了！”老六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肩膀，不停晃着，又指着他怀里的陈凉说，“她都没呼吸了！你看不到吗？她死了！”

“闭嘴——”

顾祠邵一拳砸到他脸上，老六的嘴角当场被砸出血来，他无谓地伸手抹掉，“二哥，打吧，打我能痛快点，你就尽情打，你就算打死我，嫂子也不会活过来。”

“啊——”

顾祠邵愤怒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似地低吼。

随后，他“噗”一声吐出血，整个人踉跄着倒在了地毯上，那双手还死死抱着陈凉。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只照到那一片白毛似的毯子上腊梅似的点点猩红。

——

陈凉被送到医院的太平间。

兄弟几人商量过后，决定趁二哥还没醒，把陈凉火化——他们担心顾祠邵醒来会继续抱着尸体呆坐在沙发上过完无数个一天一夜。

封九和小五守在顾祠邵身边，如果发生什么突变，一个会医一个会武，总能制住顾祠邵。

老六去签火化同意书。

鱼七和谢三去选了骨灰盒，几人重新回到太平间门口，就见几个白大褂医生推了个盖着白布的尸体出来，看样子是要送去火化，几人停下步伐沉默地目送着。

医生带着几人走到标注陈凉的号码牌前，准备掀开白布让众人确认，鱼七摆摆手，“不用了，推走吧，她手上戴着二哥送的戒指错不了。”

谢三也记得那枚戒指。

顾祠邵当日兴高采烈地花了一个亿拍下了，面对众人的质疑，他还高深莫测地扯起嘴角说，“这是聘礼。”

那是谢三第一次看见顾祠邵露出那种笑——像在荒漠里迷路的旅人遇见了绿洲，更像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遇见了毕生所爱。

所有兄弟都不明白顾祠邵为什么会喜欢陈凉。

谢三却似乎有点理解了。

三四年前，顾祠邵着了魔一样地寻找一个女孩，隐秘地发动了所有暗处的人。

若他猜测得不错，那个女孩就是陈凉。

两人之间的故事，旁人谁也不清楚，可爱情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几人眼睁睁看着医生把尸体推进火化间。

然后几分钟的工夫。

一个人的一辈子就变成了手里的一抔土。

谢三抱着骨灰走了出来，在走廊上遇到了周元。

听说宋西菊哭晕过去三次，哭得回了奶，孩子也跟着哭，周元请了几天假，一边安慰宋西菊一边照顾孩子，还要抽空去看看被封九喂了安眠药还在沉睡的顾祠邵。

他几步走过来，看见谢三怀里的骨灰盒，有点不敢置信地伸手碰了碰，“怎么会这么突然……二哥怎么办？”

鱼七和谢三都摇摇头，“不知道。”

那样一个男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找别的女人了吧。

云山雾绕的园丁和管家以及饲养员都知道了这件事，所有人都穿上了黑色衣服，不再嬉皮笑脸，所有人都笼罩着一层说不清的悲伤和绝望。

树上的保镖们不再发微信。

他们沉默地盯着三楼里那个自从醒来就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的男人。

他手里正拿着陈凉送他的那个红豆卡通小人。

背面的字被他摩挲地快要变形，依稀能分辨出四个大字。

他想起那个夜晚。

想起陈凉紧张又害羞地把东西送给他，随后踮脚啃着他的下颚，那双带笑的眉眼，亮晶晶地宛如盛满了浩瀚星辰……

从今往后，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