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辑明沉着脸半晌，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笑非笑的说，“你没做错什么，也就是梦呓的时候说对不起我，对不起苏家，还说什么一定会痛改前非啥的。”

“......我说苏妤，你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不然怎么会说梦话都在道歉呢？”范辑明意有所指的缓缓说道，目光冷森森的看着苏妤，透露出看穿一切的狠厉。

苏妤动作一顿，脸上戏谑的笑容瞬间消散，面对着范辑明的目光，她像是剃光了所有毛发的猴子，不管做什么都那样的滑稽和可笑。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清冷的月光将屋里的情形映照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可苏妤却觉得范辑明的目光却异常的清澈透亮，自己一直掩藏起来的那些不堪的、卑劣的记忆如同无尽的夜色扑头盖脸涌了上来，她的五官仿佛被封闭了，听不见，闻不见，看不见。

“你...你都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低哑的声音心虚问道，苏妤几乎要觉得这声音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范辑明也没想到苏妤竟然当真承认了，他曾不止一次的试探过苏妤，可是最后都被对方糊弄过去了，他以为这个女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承认的。

苏妤觉得自己的双手都是麻痹了的，舌头也捋不顺了，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范辑明冷笑一声，眼中的寒光让人光是看一眼都觉得手脚发冷。

“所以你骗我这么久是为了什么？”范辑明问。

苏妤张了张嘴，心里有一千个借口和理由，可是脱口而出之时，却只尴尬的说道，“我、我是、我怕你杀了我。”

“呵——”范辑明嗤笑一声，“杀你？不是你苏妤杀了我吗？一刀毙命啊你忘了吗？就在这里！”范辑明指着自己的胸口位置，明明上面一点伤口都没有，可是他却觉得钻心刺骨的疼！

“苏妤啊苏妤，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了我？我范辑明给你苏家做牛做马，到底是哪点对不起你了，是因为我没有把你娘救命的钱拿给你去赌博？还是因为我没有被你活活打死？”范辑明摇头，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双眼中的愤怒一寸寸被失望和悲凉占据。

苏妤被范辑明说的自己也跟着害怕起来，神色慌张的说，“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当时脑子就跟懵了一样，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去拿刀，你看我平时杀鸡都不敢，我怎么会杀人呢！我当时一定是魔怔了！而且你死了之后，我就被抓到县衙了，后来我也在牢里自杀了，真的！”

范辑明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下了床。

“你去哪里？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苏妤着急的跟着爬了起来。

“放开！”范辑明甩开苏妤的胳膊。

苏妤红着眼眶哽咽说，“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是我真的...我真的已经改了！你看看我，我自从跟你一起重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赌坊，我真的门都没有进去过。而且我也不好色了，我之所以给杜若赎身，是因为我上辈子欠了他，他是因为我才死的，我不能不管他，可是我对他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还有，还有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欺负你了，范辑明，我们已经成亲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我们只能一直往前——”

“你可以休了我！”范辑明蓦的回头，认真的看着苏妤说。

苏妤愣住，“休、休了你？”

范辑明点头，“既然我不能休了你，那你就休了我，从此以后前生今世我们一笔勾销，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苏妤一颗心好像被人扔到了地上，然后狠狠踩了几脚，疼的她急促的喘息起来，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眼角，她怔怔的看着范辑明，过了许久才勉强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可是我已经改了啊？”

“苏妤，我们纠缠的已经够久了，本来我是准备这一世就跟你随便凑合算了。可既然你还是那个苏妤，有些事情我们干脆敞开了来说吧，我真的不想再落得上一世的下场了。”范辑明死死的看着苏妤，他能在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模样，那是一张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一张脸，他还是范辑明，可他也不再是范辑明了。

眼泪滑落到了唇瓣，舌尖满是苦涩的味道，苏妤觉得自己脑中一直绷紧的一条弦“崩”的一声突然就断了。

“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再追究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上天让你和我一起重生回来，我就要好好为自己活一次。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你不会帮吉少敏和白京墨，也不会拾辍你爹娘分家。既然我们都在努力避免走上前世的道路，那么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我们再也不要纠缠在一起了吗？一切的结束都应该源于开始。”范辑明平静的说道。

安静的夜晚，范辑明说的每一个字都如雷贯耳，苏妤感觉自己就是暴雨中一朵被雨水打击的支零破碎的花草，倔强的挺直了枝干，却不知自己最骄傲的花朵已经被打进了泥水里。

“我......”苏妤眨了眨眼睛，一阵晚风从窗户外吹进来，让她浑浑噩噩的脑袋有了片刻的清醒，“已经很晚了，我们明天再说吧。”苏妤木讷的说道，转身又回了床上躺下。

范辑明看着苏妤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会主动跟你爹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