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漾没有直接回到顾南乔的问题,而是淡淡问了一句:“小南乔,你说说,想拉好京胡京二胡,有什么是必须要日以继夜去练习的?”
“指法,耳力,手指柔韧度...这些?”虽然不知道苏大少忽然考人是出何用意,顾南乔还是十分配合地回答了起来。
苏以漾略一颔首,又再说道:“那你想想,岳家两位叔叔,现如今在干什么?”
顾南乔微微皱起眉,将在岳家大院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捋了一遍,终于意会到了苏以漾的意思,她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眸,惊声开口。
“你是说......?”
对于顾南乔能瞬间猜到自己的想法,苏以漾并不意外,只是漫不经心地轻笑一声,算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而后,苏以漾不紧不慢开了口,把顾南乔没说出的后半句补充了出来。
“雕刻练指法,养鸟练耳力,岳家兄弟要是彻底放弃京剧,干点什么不好——所以,现在的转机不在于我们做什么,而在于他们如何决定。与其想法设法求他们回来,不如把所有的构想摆到台面上,让他们来权衡该不该同意,以及......今后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吧?”顾南乔狐疑地看了苏以漾一眼,很快明白了他为什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由于苏以漾平时太过嘻嘻哈哈,在追姑娘刷好感的时候,肯定不会把商战场上的那些一步三算用在心上人的身上。此刻顾南乔后知后觉,着实觉得自己身边这个吊儿郎当的富二代,宛如一个包裹着层层伪装的大尾巴狼。
“所以来宋家村之前,你就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不论是孙家玉,还是现如今岳家叔叔的反应,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可以嘛,苏大少......”
苏以漾不置可否一点头,还有心情跟顾南乔打趣一句。
“不然呢,真等着你靠着老剧团曾经那些算不上交情的交情,跟着北平岳家的高手套近乎,吃了闭门羹之后,我再想办法哄你吗?”
“就你会说,谁用你哄啊?”顾南乔犯了个白眼,嗤笑一声。
“小南乔这么翻脸不认人吗?”苏以漾漂亮的笑眼浮现出淡淡戏谑,有意逗着身边的女孩子,“心里没主意的时候问我怎么办,这会儿安下心来,又把我扔到一边了?这么现实,下次哭鼻子了苏哥哥可不哄你了。”
“你可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吧。”顾南乔被苏以漾气笑了,刚刚散发的粉红泡泡很快随着他不着调的话消散得干干净净,“小孩子才会哭鼻子,成熟的人都会自己想办法。”
而后,顾南乔扬起下巴,侧过头看着苏以漾。
“不过,我有个疑问啊?”
“说吧,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苏以漾十分大方地应了下来,“苏哥哥对于你,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女孩子那双清澈动人在月光之下尤为漂亮,精致白皙的脸被镀上温柔光晖,夜晚扬起她的发丝,淡淡香气在狭小的空间弥漫,那香味极轻极淡,却丝丝缕缕地钻到了苏以漾的心底。
顾南乔开了口,话语声轻柔而好听。
“苏以漾,你刚刚说的取舍,仅仅是指孙家鼓吗?”
随着顾南乔的话音落下,苏以漾微微一怔:“干嘛这么问?”
没有得到确切回答,顾南乔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只是孙家鼓吧.....”
然后她用肩膀轻轻碰了碰苏以漾的胸口,没强硬的追问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我说,要是有什么心事,觉得跟别人说不出口,完全可以跟我说啊......我和你社交圈不重叠,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的好树洞,而且退一万步讲,我俩也算是同甘共苦的交情了,我都没跟你客气了,跟我客气什么呢,苏哥哥?”
苏以漾揽在顾南乔肩膀上的手微微一紧。
“听到没有,”顾南乔看着苏以漾,“你这不是,还有我吗......”
对上顾南乔问询的目光,苏大少低笑了声没话说。
他没想到,顾南乔会提到这个层面。或者说,苏以漾没想到,对于那些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顾南乔居然可以捕捉到这样精准的程度。
这个传承指的当然是舍弃孙家鼓,转而开发更大市场的取舍——可背后,却也暗藏着苏以漾不足为道的那些隐秘。
而后他舒展着双腿,脊背懒散靠在石台上,微微眯起那双漂亮的笑眼,尽力压制着此刻的思绪万千。
早在来宋家村之前,苏以漾就调查过岳氏兄弟,对他们现如今的处境也有所耳闻。调查结果如村妇说的那些无出其左,在岳西河重病之后,岳汉文便一蹶不振,直接过上了半隐居式的生活,没再进行过京剧演出,也没创造出什么杰出的成就。
以一言以蔽之,就是十分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