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郭首席”的时候,顾南乔有意拉长尾音,清澈动人的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明显是在讽刺郭晓冬沉不住气,在微博上改的那条验证。
人越是急于证明些什么,就越是代表着缺失什么。
因为自己都没有把握,才会贪恋那些形式主义的事情,恨不得从每个毛孔都透露出“我很厉害”的样子,想要靠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号压倒别人,让大家都去瞻仰她,从而羡慕她。
就比如眼下风光无两的郭晓冬,她要是真的那么自信,也就没有必要在曾经的竞争对手面前耀武扬威找存在感,急于去确认一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郭晓冬立刻变了变色。
她微微上扬的一双美眸在顾南乔身上来回游移,想要从她细枝末节的表情中找到类似于“不甘不愿,嫉妒仇恨”之类诸多情绪,可偏偏只看到了漫不经心的释然。
这样的对比不禁让郭晓冬觉得,自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幼稚。
凭什么呢,之前顾南乔还在b省京剧团的时候,就是横亘在郭晓冬面前的眼中钉肉中刺,挡着她的锦绣前程。现如今顾南乔已经离职了,郭晓冬却还是觉得,那些留下的阴影久久不散,哪怕是她成为了主旦角,还是免不了跟顾南乔比较。
林露露、李默宇、夏团长......那些人或有意或无意的眼光,都像一柄尖锐的刀子,直直地戳到了郭晓冬的心口,甚至是乐队老师的几句无心之言——“这个调子小郭唱着勉强啊,不过之前小顾唱得倒是挺顺的”,都让郭晓冬无法自处。
顾南乔,她凭什么?
这样想着,郭晓冬彻底收住了笑,语气更加尖锐了。
“怎么,现在有了自己的戏班子,就懒得理早前的老同事了?我早前怎么没看出来,顾花旦是这么利字当头的人?”
“和利字当头没关系,”顾南乔轻笑了一声,戏谑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是单纯懒得跟你废话而已。”
“哟,当了大老板就是不一样,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不久咱们还是一个剧团的同事,这会儿就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顾南乔歪着头,玩味地看着郭晓冬,“曾经是同事的时候,我也没跟你同路吧,还是说,时至今日你想说,早前一直把我当成朋友?那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我怎么了?”郭晓冬粗着嗓子憋出一句。
“春色满园的视频,还有在夏团长办公室的那些话,你都忘了?”顾南乔漫不经心地笑道,“难为郭首席之前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了。不过,春色满园现在人员重组,不相干人士都被扫地出门,想必之后你想关注我,也没什么机会了。”
几次三番想要讽刺人家,却偏偏都被怼了回来,郭晓冬实在是说不出的窝火。
她是特意卡着时机来看顾南乔的笑话,顺带着发泄心口深深积淀着的那口恶气的。她想看顾南乔迷茫彷徨,折碎她的一身傲骨,再高高在上地替她指点迷津。
有什么比把曾经的竞争对手狠狠踩在脚下,更让人觉得有成就感呢?
可是,顾南乔却表现得这样云淡风轻,就好像被逼到从b省京剧团离职,失去绝佳好机会的人不是她一样,着实让郭晓冬这个始作俑者毫无成就感,只剩下说不出的恼火。
她心说,顾南乔这是什么心理素质,怎么可以如此平淡。
这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洒脱不像是装的,可如果顾南乔是真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那也显得还在计较这些的人,太过拎不起放不下了。
只沉默了短短数秒,郭晓冬就重新收回思绪,她认定这些释然都是顾南乔的伪装,继续去戳她的痛楚。
“对了,昨儿你们戏班子那个演出我关注了,也就那么回事吧。”
郭晓冬不急不慢地开了口,“不过,念在旧日曾经一起共事的情分上,我还是得夸你一句——能把一个草台班子折腾成这样,也算是不容易了。这就和废物利用一个道理,东拼西凑出一台演出,能顺利演完就好了,怎么能要求更多呢,你说是不是,顾花旦?”
“没看出来,你还挺关注我的嘛,居然还是我们春色满园的观众。”顾南乔饶有兴趣一扬眉,注视着郭晓冬不太好看的脸色,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演出不好看,你还关注干嘛,合着就是为了给我挑刺呢,闲的没事干了吗?”
这番话顾南乔说得毫不留余地,郭晓冬当即有点下不来台了。
憋了好一会,她才终于憋出一句。
“这么听不起批评,那你还办什么独立戏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