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只有一次,更何况这次要查的本来就是十几年之前已经近乎于证据全无的事情,现如今说白了就是两边互相交换底牌进行较量的过程,如果这次不能彻底揭露纪广帆的罪行,等到他有所准备,看透了我们这边的行径,那苏以漾就更没有机会让当年的事情昭雪了,在这种关头,我必须要站在他那边.....”
“而且,我相信苏以漾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情。于公,他想要把纪广帆逼到绝处少不了外因不断造势,春.色满园显然是最好的筹码。于私,苏以漾最知道这个戏班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便是真的有牺牲,苏以漾心底的这个牺牲也不会是我。既然互相猜忌和各怀心思只会让事态都走向崩盘,反倒是彼此之间的绝对信任可以让所有问题迎刃而解,那么我为什么不相信苏以漾可以把一切处理好,不会让我失望呢?”
随着顾南乔的话语声落下,肖芳然好半天没有说话。
虽说正是在气头上,但她并非不讲道理的人,眼见着顾南乔好声好气讲道理,字里行间入情及理,她胸口的火气也跟着褪下了三分。
说白了,肖女士就像是一只极为优雅而高傲的猫,炸毛时候挠人实属正常,也属于无差别伤害,想要哄好也是说容易算不得多么容易,说简单倒也确实不难,无非就是只能顺着毛撸,给足了她面子也就罢了。
所以这会儿肖芳然勾起唇角嗤笑,高高在上的架子还摆着,可是不咸不淡地冷哼里却只剩下外厉内荏,而她态度里暗藏着的和缓,也就显得不言而喻了。
“好一句苏以漾他不会害你,那我是你的妈妈,我们是血脉至亲,我就会害你不成?”
顾南乔那双漂亮的眼睛弯生生的,见到母亲松了口,连忙把语气放得更放柔了些。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害我,这些年来你对我劳心费力,我都是看得出来的。最开始我确实想过那些严苛和督促到底出何原因,可是时间长了,我反倒不在意了。现在啊.....我只想把一切都往最好的一面想,我相信你是爱我的,今天咱们把话说透了,好听的,不好听的,都放在了台面上,以后没有了心结,我们的关系会越来越好的。”
见到顾南乔态度良好,又主动服了软,肖芳然气已经消了大半。
只不过她心里的火气消了,面上还不肯轻易松口,只是挑起眉梢瞥了顾南乔一眼:“你就这张嘴会说,非得给我惹生气了,才知道靠这些花言巧语哄我开心。难不成你真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吗,乔乔,你就没有想过假使我偏要拦你,就是不同意呢?”
“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哪里来的花言巧语,至于你不同意——妈妈这么深明大义,我相信这些事情你一定可以体谅,更何况,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情,这难得的一次,你就当是为了我,也不拒绝的......更何况在人命生死面前,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体谅的啊。退一万步讲,我没有任何忤逆你的意思,之所以提前跟你说这些,正是我不想瞒你,如果真的想要阳奉阴违些什么,我大可以自作主张......你知道的,现如今我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所以,你这是翅膀硬了,想要跟我叫板了?”
“我只是在跟你分析现在的局面,陈述事实而已。”
说到这里,顾南乔的语气微微一顿,她那双清澈动人的眼睛粹着几分深沉,直直地看着肖芳然,毫不掩饰语气里的真诚与期许。
“所以,妈妈,你真的不能帮我一次吗?”
淡淡茶香味弥散在空气中,一丝一缕地充斥在鼻息间。
顾南乔手捧着茶杯,氤氲的水雾映在她的眼底。清冷的月光透窗而入,在木质地板上斑驳着银白色的光晕。柔和的月光洒在肖芳然的脸颊旁,勾勒着她精致动人的轮廓,也映得顾南乔眼里有光,神色意味笃定,带着说不出的傲然气场。
直到这一刻,肖芳然才忽然意识到,女儿真的长大了。
记忆里还是顾南乔小时候的咿呀学语,肖芳然督促着她练习京剧的四功五法,压腿吊嗓云手圆场步,孩子大抵心性不定又喜欢偷懒,练那些童子功着实吃了好些苦头。
当年也是在这个家属楼的老房子,连墙上的时钟都没有变化。
所有的往事都历历在目,那时候的顾南乔也就只有电视机旁的二层柜子那么高,瘦瘦小小的身影站在墙边,练习那些对一个小女孩来说近乎于严苛的京剧训练,没日没夜练习的四功五法,还有背不完的唱段,压不弯的腰和腿,打不完的基本功......
当年啊,肖芳然固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不满和压力宣泄出来,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可是她又何尝不是真希望孩子学习好扎实的本领,以后不论走到哪里都能挺起腰杆,凭借自己的能力搏出一寸立足之地呢?
大抵哪怕是最偏激的时候,她的爱意都是不掺一点假的。
肖芳然没有得到任何原生家庭的助力,她全部的傲气与清高都来自于自己卓越的才华,却也因为这样的惊才绝艳受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她比谁都知道出众的能力对一个京剧演员意味着什么——那是手里捧着的金饭碗,是拥有话语权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