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他还是我的朋友,可晚上却跟我约定日子,要来陆府下聘迎娶我为妻了。我踱步至后庭,看见曾先生正在画池中的白莲,便将心中疑问与焦虑说给他听。
曾先生说,当我质疑那是爱情还是友情时,它就已经是爱情了。
我和迎香坐在屋里刺绣,偶尔读些诗词。我从来没觉得它们有那么美妙,譬如“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又或是“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读到那些诗我更坐不住了,不知道赵公子究竟何时才来陆府。
就在我连续发呆五天后,迎香忽然跑过来,在门外急急忙忙大叫道:“姑娘!来人了!来人了!”
我满心欢喜,扔掉只绣了几针的荷包,问她:“是赵公子?”
迎香告诉我,来到陆府的不是赵公子,而是我的继母。
一番周折,我换好衣裳去前厅拜见了继母,得知爹爹的身体大不如前,于是继母赶来陆府接我回唐府看望爹爹。我虽然十分失望,但心系爹爹的身体,便把赵公子与我的事暂时搁置一边,当日收拾好行李,与继母返回老家。
临行前,我在陆府门口等了又等,可是始终不见人影。这一别回家去后,我担心他来陆府见不到我,误会我失约,心中的话又不便对陆母讲明,焦急万分时,正好见北辰站在门后悄悄与我送别。
这两日都看不着他,总觉得他怪怪的。我招呼他过来,他把他最心爱的匕首送给了我。他的神色似乎太过沉重,好像舍不得我离去。继母不同意带一个“男仆”身份的孩子回唐家,我只好答应北辰,一定用最快的时间再回陆府,还会给他带好吃的枇杷,我家里的枇杷树是爹爹小时候跟我娘一起种下的。
“唐婉,”继母在马车上叫着我的名字,她的脸色显然很难看了,“早些启程,不要耽误了。”
我在路口望了又望,仍是空荡荡的,没有那道白衣身影,只好交待府上的一个管家,帮我留心赵公子的来信。这位管家爱喝酒,与我的交情还不错,待他答应后,我方坐上了马车。北辰在远处忍不住颤抖,几欲追随我而来。我觉得北辰的样子很奇怪,务观在厅堂里与我分别的时候,倒没有北辰那么不舍那么紧张。务观笑着与我道别,好像格外高兴,还送了我一件礼物。
我在马车上打开木盒才发现,里面装的是两支金钗。
我从不喜欢金钗,但是务观送的是一对,拼凑起来刚好是一对鸳鸯的图案,看着十分新奇。
除了想念爹爹,在唐府我没有其他归属感。就像小时候过年时,继母把所有窗户都贴上了窗花,单单是我这间屋子忘了贴。这次我回到家中,发现我住的房间是继母匆匆忙忙收拾出来的,还有一股子霉味。好久我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无论是友情还是亲情,都需要用心经营。若是一不小心搁置,那就会渐行渐远,像我与继母这般互相看不顺眼了。
没过几日,陆府的管家果真亲自跑来送信,赵仲湜赵老爷家的公子,终于派人去陆府下聘提亲了。
我喜不自禁,忙让他转告,我已经不在陆府,回到了自己的家。
“赵公子下聘提亲的是王家姑娘,好像不曾提及到您。”
传信的管家言之凿凿,这句话入我耳中,有如五雷轰顶。
“您听错了吧,怎么会是王家姑娘?我跟他讲过我的名字,他知道我搬去陆府念书的原因,也知道我是务观的表妹。他不会记错的。”
“小人怎么能骗姑娘您呢。赵公子定下婚约的,确实是住在府上的王家姑娘,王苑。”
我百思不得其解,想是哪里搞错了,“凑巧也姓赵么?”
管家说:“王姑娘许的是赵老爷的幼子赵士程。”
一时间,我张口无言,瘫坐在椅子上不知身处何地。
“一定是搞错了!”我回过神,拉住管家道,“劳烦您再去打听打听,一定是搞错了。与他约定的人是我,怎会是……怎会是王姑娘?”
管家说:“姑娘,您别为难小人了。这件事陆府上下人尽皆知,赵家小哥儿赵士程,下聘定的就是咱府上的王姑娘。只不过,送聘礼过来的是赵老爷与赵家大哥、二哥儿,倒没见赵家小哥儿露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