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很难真切地看一个人。
北京的医生很快就被安排到了a市,看到了我哥的情况之后一直对我皱眉头:“这没可能治疗好了,就算是手术也是白费啊。神经都萎缩到这个地步了,连连遭受重创,本来还没有恢复又被伤的更厉害了。根本连个缓和的余地都没有啊。”
听了他这话,我的一颗心瞬时沉入了海底。
很多天没有睡好觉,陆彦回逼着我回去,他说这里自有安排,让我赶紧回去不要再留下来,别到时候自己先倒下来了。应该是太困了,我沾了枕头就睡着,不过是真的没有睡好。人在白天有念想的时候,夜里就会反复地去想,即使没有做梦,也仿佛是在脑子里装了个机器,一直不停地运作回放,不能休息。
我是被人叫醒的。
陆彦回叫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可是屋子里却非常的暗,没有开灯,窗帘拉了两层,厚实看不到窗外的一点点光线。我的脑袋动了动,却察觉到一丝异样,一边自己的枕头,发现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眼泪沾湿了一大片,湿漉漉的,而我的脸上也是那种眼泪干了之后的粗糙。
他看着也似乎很疲惫,我支起身子问他:“什么时候了?我哥可还好?”
“已经是晚上了,你睡了整整一天,我没有让人叫你。”他看着台灯上的液晶板上面的时间对我说。
我吓了一跳,赶紧下床去洗手间里洗漱,想着去医院里看看,他却拦着我说:“何桑,你别去了,你哥心情不太好。他不想见任何人,连护士都被赶出来了。”
我一边刷牙顾不得满嘴的泡沫就问他:“为什么?我哥怎么了?”
“云云跟他分手了。”
我低头刷牙,没有说话。
其实我知道,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女孩儿身上,可能都是需要多想一些的。毕竟我哥康复的机会微乎其微,她有自己的打算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还是有些失望,真的,挺失望的。都说一句老话,患难见真情,我哥这里还没有彻底地下定论了,她就已经决定分手了?
我哥这一次真的是难得喜欢上一个女孩儿的,至少在生病脆弱的时候,她有些仁义留下来陪陪他,哪怕只是开导开导他,说说话,都是会有极大的帮助和鼓励的。
我刷完牙洗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陆彦回一直在门口站着,这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习惯,他不会是想看我刷牙洗脸的,我把东西放好问他:“你有话跟我说吧,怎么不说?”
“何桑,我告诉你哥他的情况了。”他看着我说。
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卧室的洗手间的灯光设计略显晦暗,就像此时,我看着陆彦回,他的脸上有一点门框落下来的阴影,我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肃穆。不该是这样,他很少这样凝重。
陆彦回对我说:“我联系到了美国一家著名骨科医院的院长,他给我发了一封e-mail。那是他们医院的医生的会诊结果,他说没有办法。”
“所以呢?”我掐着自己的手指问他:“所以你把一切都告诉他了?没有任何的余地?”
“那个叫云云的女孩儿跟你哥提出了分手之后,他找我去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房间里,他让我跟他说实话。我不想说的,他跟我说没有关系,一切结果都可以承担,如果我不肯说,他就会一直没有根据地胡乱猜测,也许结果比知道了更加糟糕,我觉得是这样,那更加糟糕,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来得好。”
“你得跟我商量一下的。”我推开他往外走,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每次都不跟我商量,我哥这个人我比你了解多了,他是什么话都不肯说的,尤其是这样的事情,如果他因为你的话心里就是去了信心可怎么办?我们还没有真的就到了最坏的那一步。”
“我也没有就果断地告诉他没有办法了,还跟他说了无论如何都要去美国试一试,已经在让人安排了。”
“他怎么说?”
“他就说要静一静。不过也没有发脾气什么的,人都有难受的时候,让他一个人待着,消化一下这个消息未尝不是一个有利于他的做法。”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还不放过他?他都已经残过一次了,难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不够吗,非要他死了才好是不是?”
“你哥跟谁有过节?我让人问了你家附近的邻居,他们都说没有见着人,你哥坐过牢,他们似乎都挺排斥跟他多相处的,所以也不在意他怎么样。”
我拉住他问:“会不会还是那帮人?我哥被指控杀了龙三,他们当初就已经动过他的手脚为龙三报仇了,如今我哥的手脚好了,他们又不肯放过他,再来找他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