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少不了邻里纠纷口角,大抵都是谁谁拔了谁谁地里一把葱,谁谁偷了谁家一颗蛋。而后无非是两家骂架,或者闹上一闹,事情就算过去了。在钱大夫妇看来,诬陷刘裕的事也不过是乡里纠纷而已。若是诬陷成了,还能敲一笔银子;不成,不过两家骂上一通,横竖钱家不吃亏。
周氏见刘景一家对自己毫无办法,得意洋洋的拉着钱大回家。村民们一看没热闹好瞧,也都纷纷散了。只有刘景一家黑着脸,十分憋屈。
见人都散了,吴乡长呵呵一笑,打开那紫檀木匣子,徒手从里头抓出条小草蛇,随手丢进草丛里。
“不是五步蛇?”刘裕吃惊道。
“当然不是,只是我随手抓了一条没毒的草蛇。”吴乡长笑道,“这位小哥倒是个实心眼,只是往后要多多提防小人才好。”
刘裕对吴乡长作揖,道:“多谢乡长替我主持公道,您的话我记得了。”
刘景夫妇谢过乡长,匆匆带着刘裕去村口做马车,省得再迟就赶不上车了。送走刘裕,夫妻俩回家,刚洗把脸喝口水,就有稀客上门。
来者竟然是刘秀的干娘胡氏,领着个二十左右衣着华美的清秀女子,叫她芸姑娘。方才那吴乡长竟也同芸姑娘一同前来,对她态度恭敬的很,显然这芸姑娘来头不小。有几个仆从打扮的壮汉,从门外马车上抬下三口箱子进了院子,将箱子整整齐齐摆在院子里。
刘家将客人迎进堂屋上茶,刘景是个有眼力劲的,看出人家是来找自己媳妇的,便同吴乡长在院里说话,留妻子在屋中招待女客。
刘秀见她干娘来了,高兴的紧,本想进屋同干娘说话,却被嫂子罗婉拉住,道:“秀秀,你干娘必定是有事跟娘说,等她们说完事,你再进去。”
刘清年幼,对那几口大箱子十分好奇,想过去瞧瞧摸摸,却被姐姐刘秀拉住了:“清娃,不许乱跑乱动人家的东西,忘了平日娘是怎么教你的么?”
刘清低下头,有些羞愧的抓抓脑袋,道:“娘说不能乱翻别人的东西,不然别人会笑话咱们没家教。姐姐,是我错了,我一时忘了,以后一定记着。”
这边张兰兰心里也敲小鼓,这芸姑娘与自己素不相识,而且看起来颇有身份,就连乡长都对她恭敬有加,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怎么会大老远的跑到她这穷乡僻壤来?
芸姑娘从见到张兰兰那一刻起,便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见她脾气爽朗,却又进退有度,不似一般村妇那般畏畏缩缩,或是一味讨好。
胡氏见张兰兰疑惑,便主动挑起话头,张兰兰这才知道,原来这芸姑娘竟然是徐州巡抚家太太房里的大丫鬟!
官家太太房里的大丫鬟,那可都是太太的心腹!平日养的比一般小户的千金小姐还要好,怪不得芸姑娘穿着锦绣,气质不凡。
“刘娘子,你瞧这个。”芸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张兰兰,张兰兰接过来一瞧,是一块上好的锦缎,绣着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那牡丹正是依着先前张兰兰亲手描绘的绣样绣成的。
可这花……很是不对劲。
“娘子也瞧出来不对了吧?”芸姑娘苦笑一下,道:“不瞒娘子说,那锦绣坊正是我家太太的陪嫁。太太素日对刺绣颇有心得,那日王掌柜差人送来了新的绣样,说是极为罕见精美,太太瞧了赞不绝口。我瞧着娘子的绣样画的好,做成衣裳定极受欢迎。便向太太讨了这批衣料的制作差事,想在太太面前博个头筹。可谁知道……真真做起衣裳来,才知道这绣样的不凡。”
胡氏并不知道其中原委,只是听丈夫的话,陪同芸姑娘来寻人,现在听见她这么说,不禁好奇,问道:“有何不凡?难不成江南最好的绣娘也绣不出来?我瞧着这绣样虽然精美传神,可也并非极难的。”
芸姑娘叹了口气,道:“刘娘子的花样确实并非靠繁复取胜。恰恰相反,每朵花儿的笔墨不多,却都活灵活现,仿佛每个花瓣儿都是活的一般。起初我也是同胡嫂子一样的想法,认为不难。可当第一批绣样成品交到我手上时,我却发现,成品和刘娘子的绣样,真真是不同的。你瞧。”
芸姑娘从怀中掏出画着绣样的纸,将纸与帕子并在一处,叫胡氏仔细看:“你瞧,这花啊叶啊,都能绣的一模一样,可唯独这颜色……却没人能配出来。我寻了好多家丝线染坊,试了无数次,却都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