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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番外之美男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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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大笑,“你怎么就看上了她那套杖法,相当的有眼光啊。”

林十一也好奇的看着姬寰,见她一脸的诚挚,“对啊,你怎么喜欢那个?”

“娘娘舞起来很帅气,而且别人都不会。”

萧醇岘道,那当然,好好一套棍法让她弄成了四不像,一般人耍不来。

“好,你想学就教你好了。”林十一看着被哄去倒立的两个女儿,想起她们路都还走不稳的时候,拿着玉筷箸跟在她身后比划的情景哑然失笑。

“好了,你俩先去玩儿吧,过些时日教你好了。”

“嗯。”

夕阳西下,躺椅里的萧醇岘看着女儿,“耐力不错,跟你有得比啊。”

“去你的,那个时候哄骗我,现在又哄骗女儿。你像个当爹的么?”林皇后把手伸进袖子掐他两把。

“当然要试一试,不然半途而废多打击她们。哎,轻点轻点!”

正说着,子悦经不得夸摔了下来,然后子衿很快也摔下来了。于是这一次要求被驳回。

萧醇岘说:“还是比你小时候差点啊。”

“我那个时候听四哥话,每天锻炼的,她们终究还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不学就不学吧,也没啥,身体健康就行了。练武是挺辛苦的。”

当夜,皇帝皇后举行宫宴款待南越一行人,这是朝宴之后的家宴,为了表示对南越一行人尤其是刚发现身份的南越公主的重视。而林九同南越人的风波也搞清楚了。南越公主看上他了。

“嗯,子晟都十二了,九哥也该成亲了。不过,这南越公主合适么?”林十一想了想,“他没顶着国舅的名头,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人家一看到你还能不知道他是你哥?”

“管他呢,这事儿得看九哥的心意,如果他不喜欢,九天仙女也休想强迫他。还有,老爷不希望他暴露在世人面前的。”

“什么都依你,因为十一你一向的见识不凡嘛。”

林十一一眼扫过去,“突然给我戴高帽子,你是要提醒我看人要看内涵,不要太注重皮相是吧。”她更好奇了,到底什么人让这个人如此重视。

此时两人正在提前加餐,因为一贯的宫宴吃的东西都是摆个样子,而且主要不是为了吃,所以很难吃好。如果不垫一垫肚子,等会儿喝多了酒不好。几个小家伙也各自回自己的宫里去用餐去了,姬寰就跟着子悦和子衿一道。因为等下要梳晚妆,怕她们在一边儿捣蛋,就没带她们一块儿吃。

空腹喝了酒要闹肚子的是林十一,不过她硬拉着某人一道。虽然他不会闹肚子,但还是要知道保养才好。

林皇后的脸宜庄宜媚,挽了发髻,穿了宫装一向是很能压得住场子的。皇帝就在一旁闲闲看着宫人替她梳妆打扮。

举行家宴的揽月殿有一座高台,四四方方、极为轩敞,左有流觞,右临园圃。最宜登高赏月、临水听音。定在戌时一刻开宴,华禹的帝后自然是最后到场的。

众人俯首迎驾,皇帝携着皇后的手登上高阶,然后说了一句,“都起来吧!”

众人站起,还都不敢落座,皇帝皇后先落了座,然后皇帝说了一声,“公主请坐,方相请坐!”

南越的公主与使臣落座,然后众人再依尊卑坐下。

林皇后先打量了一下南越的公主,她之前扮作随从,后来被撞破了行藏,也就不再掩饰。此时一身南越公主的服饰落座左侧之首,林皇后看了两眼,嗯,肤色有点黑,但是黑得很俊俏,容貌也为上上之选。

南越公主也礼貌回视,听说了这位皇后很多传说呢,哪知一看之下,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术一般。这、这不是那个冤家么?一时满脸的不可置信,呆呆的看着后座上的人。

对她的失态缘由皇后心知肚明,也不在意,又看向下首。这回被施了定身法的却是林皇后了。

下首之人自然便是南越的丞相方丹了,坐姿端正,一身的软袍玉带,衬出优美身形,虽然恭谨,却不露颓媚之态,自有一股华美风姿。就冲着这份风流体态,林皇后便不顾有人在宽袍大袖下大力捏自己的手腕,低头饮了一口果酒之后又借观赏歌舞拼命想看清楚那人的相貌。

“就凭你那不中用的眼睛,看得清么?”捏她那人见她不为所动竟然又看了过去,恶劣的点出她那双中看不中用的眼睛是根本看不清楚人家长相的。

林皇后连连叹息,怎么会忘了这一茬,自己根本看不清隔了两个座位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啊。南越公主还能看得见,可那南越使臣可就看着有些模糊了。再是美男,看得不清不楚也就知道个轮廓很优美而已。怪不得一说是要在宫宴上看看那人就放心了。

而萧醇岘也不动声色的,装作疑惑的样子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皇后看的南越公主。

那方相留意到了,忙轻咳一声提醒自家公主,失态了,这里可是华禹皇宫。

公主这才把目光收了回去。

林皇后看不清楚,可是从周围人时不时就要偷窥两眼的举动也能知道那个方相是全场注目的焦点。心头懊恼,要怎么想个法子看清楚了才好。

于是全场下来,除了初时看过两眼,林皇后成了在场唯一没有看南越方相的人。只是她看不清人的秘密只有身旁之人和远游的四哥清楚。那被人看惯了的方相倒是觉得这个林皇后果然不是俗人。初时国主令他出使,他是听闻华禹禁养男宠又心心念念要找寻当年的恩人这才肯来的。可是这里的人也同其他地方的人一样,往往惊叹于他外在的容貌,继而无礼的目不转睛的盯视。虽然他自小已经习惯了,但是还是感到困扰不已。

如今出使就要结束,他来此还有一个私人目的却还未达成。

公主是私自前来,追寻一个华禹人的踪迹前来。那人武功极高明,脸上带一个面具遮住大半的,几次三番都从他们眼皮下溜走。看公主方才如此失态的盯视华禹皇后,莫不成和那个人有什么关联?

林皇后中途多喝了几杯,出去吹风,他见公主竟然也跟着出去,心头大急,生怕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来不好收拾,便想跟出去叫她回来。可上方的皇帝同他说话,他也不能走开,更不能回答得不妥当。

“听说方相此来华禹,还要找人。可找着了?”

“回陛下,不曾找到。年深日久,也不知名姓,恐很难找到。”顿了一下,遗憾的说:“二十一年前,外臣曾到过华禹,若非一个小公子相救,险遭不幸。可惜当时言语不通,未能问到他姓甚名谁。”

“要不要朕派人去替你找找,你把事情经过说出来,说不定地方官员能找到。”

方丹心中一动,这或许是最后的办法了,“那就有劳陛下与地方官员们了。”于是把事情始末讲了一遍,那时他是随父出海捕猎遇到大风浪落水昏迷,后来被过路的行商捞起来。结果那行商无良,居然要把他当奴隶卖了。幸得一个小公子把他买下,后来又赠他金银返回故里。

萧醇岘听得大感兴趣,“什么?你说那个地方是莱阳,哈哈,二十一年前朕就在那个地方住着呢。”那时十六岁的皇帝陛下正是爱上青楼走走的年纪。

方丹赧然道:“外臣是听带我回返家乡的南越船只上的人说的。”

“你说的那个小公子能够高价买下你,又送你金银返乡,想来也是莱阳城的富家公子。你说说看,他有什么特征,说不定朕还有可能认识呢。”

“约莫六七岁的模样,样子长得非常好,可是年月太久,到底长什么样,外臣已经不记得了。而且从孩童到成人变化也甚大。就连他身边那个随从的样貌也模糊了。”

“那就有点麻烦了,不知道姓名,不知道样貌,只能寄希望于当事人记得这件事了。朕会让莱阳的地方官帮你留意的。”

“谢陛下。”方丹站起致意。

这些年他一直颠沛流离,前几年南越与华禹又断了往来,拖到现在就更不好找了。尤其莱阳为龙潜之地,之前有两场大的战事都波及到那里,许多人口外迁,也有不少人死于战乱。

对这事萧醇岘还是很上心的,能找到这个南越权相在华禹的恩人,那是有利无害的。于是交代秦永把这事记着。侧首看旁边空空的座位,再扫一眼南越公主的位置也空着。搞什么名堂?

林皇后由云兮跟着出去吹风,听到一个靠近的脚步声便遣了云兮去给她倒热茶。云兮知道暗地里还有暗卫跟着,也就去了。

南越公主走到林皇后跟前几步站住,见她眯着眼,小心的说:“皇后娘娘”

“嗯?”林皇后睁眼,“哦,是南越公主啊。本宫多喝了两杯,有点上头,所以出来吹吹风。”

“嗯,那个酒是南越的特产,后劲很大的。”

林皇后拍拍身边的凳子,“别站着,你坐吧。”华禹话说的还挺溜。

“谢娘娘赐座。”南越公主侧身坐了。她确定这是个女人,因为比他略矮一些,五官也秀美了许多。可是他怎么会跟华禹的皇后有关系呢。

“你方才为何一直盯着本宫看?现在又跟着本宫出来?”

“娘娘,吉儿没有恶意的。”

林皇后不说话,吉儿公主站起来,咬咬牙说:“娘娘,吉尔认得一个人,跟娘娘长得很像。”

“哦,那是本宫不为人知的双胞胎哥哥。”

“啊?”

“九哥长年戴着面具,你怎么会有机会见到?方才似乎也只有你对本宫的相貌震惊。”

“嗯,他们都不知道。因为阿九叮嘱过吉儿不可以告诉别人。”

“哦。”奇怪,那姬瑶怎么会看到。

过了一会儿,吉雅小声问,“娘娘,为什么会不为所知啊?”

“这个,有机会你问他本人吧。”

“他躲着我。”吉雅委屈的说。

林皇后手一摊,“要是没人告诉,本宫压根不知道他回来了。”

吉尔有点失望,可是看着林皇后又倍感亲切,便一直挨着她坐着。林皇后心头暗笑,这姑娘有点意思,居然看着自己想九哥。

于是林皇后便从这个有意思的姑娘口中把来龙去脉都探听出来了。原来是九哥受伤被她救了,取下面具看过。后来追到海上遇到风暴,九哥为了救她遗失了面具,这才被路过的姬瑶看到。

看小姑娘挺痴迷的样子,就不知九哥心底怎么想的了。听完了故事林皇后施施然站起,“公主,我们回去吧,不然你家方相要担心了。”眼看公主出来这么久了,那个美男丞相单独出来找她回席上的可能应该是没有了。她可不知道人被皇帝留在席上述说苦难过往,不然一早出来寻这让人伤脑筋的公主了。

回到席上,看公主还总往皇后那边看,方丹警告的看她一眼。这可不是南越,上头坐的不是你兄嫂,怎可如此忘形。回到馆邑,无论方丹如何问,吉儿公主牢记林九同林皇后的叮嘱不可告知旁人,坚决守口如瓶,只说自己跟皇后一见如故。

方丹想了一下,是看到她和皇后有说有笑的回来。

“就要回国了,你不要惹事。”

“人家从来不惹事。阿丹哥哥,你不是要找恩人么,不如我们再停留一阵。”

“希望渺茫,况且华禹的皇帝已经答应帮我找人了。”

吉儿缠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信誓旦旦的说:“阿丹哥哥,你在京城继续你的事情,我去莱阳帮你找。”

方丹挑眉,“怎么,你的心上人也在莱阳?”

吉儿羞答答的说:“嗯。”

“你之前不是除了他叫什么一无所知么?”

“你就说让不让我去嘛。”

“不让,回头你又四处乱跑,出了状况我懒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那我就去求皇后娘娘。”

“你跟皇后娘娘,有那么熟吗?”方丹问。也知道如果南越公主开口,华禹皇后定然是会答应的。真是伤脑筋!“好吧,我让人护送你去。半个月后,一同回国,你可别把日子耽误了。”

“好!我明儿去宫里给皇后娘娘辞行!”

次日,吉儿公主进宫辞行,皇后娘娘还拥被高眠没有起来。这个不能怪林皇后,纯是因为她昨夜被欺负得太狠了。某人不知道是之前憋的,还是为了那句‘不行了’,也或许是因为昨晚林皇后执意想把南越美男看清楚,为此不惜耍了个小心机把南越公主留在外头半日,反正昨天是坚决不接受投降跟求饶,硬是把人折腾到了天将明之时才让她得以睡觉。

双胞胎听说母后又病了起不来床,也不敢进来吵她,听说召过御医了,说是多睡一阵就没事了才放心出去玩耍。

本来是一个很美好的补眠的早晨,可是南越公主来了。

林皇后呻吟一声,又来睹面思人啊,放过她吧。

该死的萧醇岘,简直是喂不饱的狼。

挣扎了一下,还是起不来,谁才睡下能起得来啊,而且还那么劳累。

“跟公主说一声,本宫昨晚吹了凉风生病了,请她有事进来说话。”

听说皇后病了,吉儿公主忙忙的进来探视,心头却觉得华禹女子未免过于娇弱了,昨晚她也吹了那么久的风,她就没事。

“多谢公主前来探视,你一大早找本宫有事么?”林皇后声音中不减困倦。这如果是华禹的公主,一定得吃她的闭门羹,可是来者是客啊。只得坐起,让人拢起帘帐,靠在大迎枕上和她说话。还让云兮看了一下,她有没有哪里露出来的地方被人种了草莓的。

吉儿公主听她声音这么虚弱,担忧得很,正所谓爱屋及乌。

“没事,本来是来向娘娘告别的,吉儿要去莱阳,帮阿丹哥哥找寻二十一年前的恩人。”

“阿丹哥哥,哦,就是方相吧?”林皇后还浑身酸痛着,暗骂没有节制的某人,她看都没看清楚,他犯得着这么发狠么。

“是啊。”

“方相的恩人,皇上不是让莱阳的地方官替他去找寻么,你人生地不熟的,去了也没什么用处啊。”顿了一下,“哦,你是想去找九哥啊。他不会在莱阳,他出生后就离开了,没有大事绝不会回去的。”昨日回到席上,听到了三言两语,也不是太清楚。

“那他会在哪啊?”吉儿公主嘟囔,然后想起皇后的身体状况歉然道:“可是吉儿来一趟华禹不容易,原本想着即使找不到他,也可以看一看他从小生长的地方的。我既然跟阿丹哥哥说了要去帮他找恩人,那我还是去一趟吧。”

林皇后点头,“那成,你去了可以到林家去落脚,本宫的大嫂跟侄儿在家,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好,谢谢皇后!”吉儿公主很高兴皇后邀请自己住到她家去,“那,皇后娘娘,您好好休养,吉儿就告退了。”

“嗯,云兮,送送公主。”

南越公主走了,林皇后倒头再睡。睡了半天睡不着,皇帝下了朝步履轻快的刚迈进屋就听她说:“我也要回莱阳去。”

一把撩开帐子,“不准去!”

林十一看到他,简直是恶向胆边生,直接拎起个小抱枕就砸了过来,“就要去!离你远些!”

萧醇岘接过抱枕丢到一边,“等等,还有谁要去啊?”

“南越公主,刚来跟我辞行呢。我也要回去!”

“清裕成亲不才回去过么,这又回去干嘛?”

“回去……回去喝侄孙子的满月酒。”林十一说动就动,在床上站起来就往下冲,路过某人的时候还踹他一下,可是浑身酸痛脚上自然无力,还被人抓住脚踝放倒在床上。

“不行,我昨儿才吃饱了,你又要饿着我。这饥一顿饱一顿的谁受得了。”

林十一悲愤地指着他,“那你也不能一回就要吃成个胖子啊。”把她翻来覆去的吃了一遍又一遍。

“那你不想想,去莱阳快马加鞭来回也要几日呢,你这一回去再耽搁些时候,下一次我岂不是更加变本加厉。”

是啊,言之有理。

萧醇岘在床边坐下来,摸着下巴,“真要去也不是不可以,我也想看看教了这么久有没有成效呢。咱们一起去吧,把南越人一起带上,省得他家公主出去乱跑,万一出了啥事也是个麻烦事。子悦子衿可以带去,嗯小四儿也带上。”

林皇后听出来了,这是要把她的十七留在京城做牛做马呢。可是,这个人显然不会放她独自出去。嗯,十七,你注定是要绑在龙椅上的,提前适应一下也好。

“好吧,南巡。也有三年没出去过了。”某人拍板。

于是,就此定下帝后南巡,太子监国。南越使团随行。

知道消息以后,吉儿公主很高兴,方相也觉得是个难得的就会。

十七的脸背着他老子拉了好长,可是也只能生闷气。不然,他老子又让太傅给他加课。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找来子悦子衿,告诉她们父皇走了三皇兄最大,可以答应她们学武的要求还有其他的一切要求,譬如学骑马等等,诱惑两个妹子留下来陪他。最后终于把两个小姑娘拿下,乖乖留在宫里陪他。

林皇后不放心,可是十七把胸口拍得很响,说是让她放心的去玩,回来保证他们全都好好儿的。林皇后又另外嘱咐了安乐王妃时时进宫照看两个妹妹,不可做出格的事情。然后才抱上襁褓中的小四儿一起上路了。

哼,这一路我还没有机会把那美男子看清楚才怪了。

皇太子率百官于朝阳门外跪送帝后南巡。

林十一上了御撵,不放心的问,“六哥,十七他行不行啊?”再怎么说也才十二啊。

“行,有什么不行的。文有兰王,武有姬少康,出不了大事。让他经历经历不是坏事。”皇帝陛下很放心。

可是,林十一道:“那瑜儿呢?他那里会不会有问题?”

“不知道,正好看看嘛。我在京城里镇着,他不敢有什么举动。我不在,如果他朝十七发难,那就证明他的确包藏祸心。”

年前,皇帝赐婚江大学士的小女儿,让二皇子出宫建府完婚。

这几年一直被严密关注的二皇子十分的本分,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防。董宝林死了,董家也败亡了,但难保没有想借二皇子的身份地位谋取私利的人。

听萧醇岘这么一说,林十一知道他暗中定然有了安排,想想做父母的也不能替儿女把前路上的障碍全部清除掉,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一切还是得靠子晟自己。而他们能做的就是让他在自己面对一切困难之前有了能解决困难的能力。

“你就安心吧,有我呢。”萧醇岘拍拍她的脑袋。

“嗯,我不安心也不行,我们都已经离开了。”为母之心暂且放下,小四儿跟着乳母在后面的车上,她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六哥,我要出去骑马,跟着大驾走又慢又没有意思。你要南巡,这样大摇大摆一路巡下去,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得到太平天下,听得到歌功颂德。”

萧醇岘白她一眼,“早就知道你不会满足于安安分分坐銮驾去的了。那个南越公主跟你一个德行,叫上他们我们另抄近路。”

林十一眉开言笑,“皇上英明!那这大驾怎么办呢?”

“照旧这么走吧,难道还有人敢掀起来看看咱们在不在。”上一次南巡拖儿带女,坐着銮驾去,这个人回去抱怨了足有半年。

“嗯,那小四儿怎么办?带上他就要再带嬷嬷、乳母,还有摇摇车、尿片什么的一大堆。”林十一犯愁。

“嗯,是你非要带上的,现在嫌麻烦了?”

“没有,我怎么会嫌自己儿子麻烦呢。带上吧,带上吧,反正有南越贵客,咱也不能太轻车简从了。”

于是在刚出京城后不久,有四辆轻便马车脱离了大驾改走山路往莱阳去。其实到莱阳最好是走水路,走大运河,可是比走陆路慢多了。

南越公主果然很兴奋,这样子有意思多了。

方丹纳闷的看着她,“听说华禹皇后大是大非是很清楚的,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么说来,吉儿,阿丹哥哥以前可能小看你了。没准你也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来的。”这位皇帝陛下也真是惯着皇后,就这么一些侍卫就够了么?而且还主要是保护他们这辆马车。

外头负责整个防卫工作的就是萧栩,他听到方丹向他询问便说:“方相放心,我家的皇上、皇后自身就都是高手,而且这些侍卫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久经考验的大内高手。”而且,暗中还有人跟着呢,你以为真的就这么一点人。

萧栩其实也担心有人胆敢刺杀,尤其是京中的那位,所以一路也是小心谨慎。骑着马前前后后的走着。这条山路极宽,可以并行两辆马车。

“月儿明、月儿清,树叶儿遮窗棂……”一阵清越的歌声从前面的马车传出来。

方丹听到摇篮曲,忍不住挑起好看的眉。

萧栩的嘴角抽抽了两下,“是皇后在哄四皇子睡觉。”呃,这个马车隔音效果自然没有銮驾好,于是充分体现了皇后娘娘亲和的一面。

方丹靠回软枕,这样子倒真不是在南巡,而是一家子出门游玩。夫妻两个带着幼儿,侍从、乳母,外加他们这几个客人。

“我都说皇后娘娘很平易近人的了。”

“能在后位上坐得这么稳,怎么可能是一味的平易近人的人。”方丹直觉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吉儿看着方丹的面容,看了这么多年,她也是现在喜欢上了阿九才能这样淡定欣赏的。从前,她只敢把他供到神台上,当神祗一般看待。当年南越内乱,是他辅佐王兄荡平,然后予百姓以安定。她那个时候就认定他是守护南越的神。

他刚当上丞相的时候,也有许多声音反对,但经过几年铁和血的政治斗争,再无人敢小看这个美貌的丞相了。

有人扣响车窗,方丹转过头去,是兰王世子,“皇后问公主要不要一起骑马?”

“要!”吉儿快速答道。

林十一在马车上换了一身男装,正骑在一匹白马上,吉儿一看,哇,阿九如此打扮肯定也是这般的英武。

林十一失笑,这个南越公主真是有意思。这会儿萧醇岘正在听着京城来的密保,叮嘱了几句自己小心也由得她出去玩耍。

嗯,小四儿睡着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她可以好好松快一阵了。

方丹探头出去看,自家公主正一脸花痴样的把人家的皇后看着,立时有点欲哭无泪。她这是怎么了?为了防止吉儿太过失礼,他便也牵了一匹马出来在后面慢慢骑着。

林十一暗笑一声,正合我意。于是便成了她和萧栩并骑,方丹和吉儿并骑的局面。前前后后簇拥了不少侍卫。

“方相到华禹气候饮食还习惯吧?”林皇后问。出门在外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避开打头的那辆马车,她把风帽摘了下来。人家比她好看,她不戴也不吃亏的。而随行的人自然都是心腹,十多年下来哪有没见过林皇后私下里那副模样的。

看清楚了,终于看清楚了,真的是很美啊。原来真的有男人如《登徒子好色赋》里所言的那般美丽呢。林十一一直以为是宋玉太过自恋才写出来的。

淡衣如玉,长长的黑发以金冠束之,唇边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勾魂夺魄。是天上的谪仙人下凡错投了魔胎才能生成这般既清且媚的长相吧。

好在林十一还记得自己是有内涵的人,是上邦皇后,不能随意流露花痴样,更知道如果露了出来老醋飘香的某人会何等残酷的折磨自己,这才硬生生的把目光移开了。

难怪六哥一提起这人就一副不爽的样子了,真的被人家给比下去了。就只有气势还足以自夸了。

方丹开始有一丝讶然,这个皇后的眼神好坦白,就好像在看一个稀世奇珍的样子。难得的并不惹人讨厌。她那天没看清自己长什么样子么?

而萧栩眼见林皇后硬生生的把脸转了过来,无声狂笑,被‘不小心’甩起来的马鞭挥到大腿上一时吃痛表情实在扭曲得可以。

中途队伍停下来休整,萧醇岘没好气的说:“看清楚了?”

“嗯。”某人眼光游移。

“好看吧?”

“好看。”眼见对面人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林十一打哈哈,“要是我说人家不美丽那不明摆着是骗你,是欺君么?”

“哼!”

这个时候明显需要灌迷汤了,“不过啊,情人眼底出西施,在我看来,还是只有六哥最好看。小四儿以后都比不过你。”

“少哄我!”话说得不在意,嘴角却不再向下压了。

“皇上,京城急报。”

萧醇岘一愣,这才离开三天,什么事急急的又报来,于是走过去看。

萧栩凑过来,递给林皇后一条手绢。

“干什么啊?”林十一愣愣的接过。

“皇上一走,你又对着人家南越丞相看,口水就要流下来了,擦一擦吧。”

“臭小子,找抽是吧?”林皇后看看手绢,苏绣呢,还是自己铺子里卖的。便低头看这一季的新花样,店里请了仙鹤针的主绣来教授手艺,看起来学得还不错。这里面有不少人还是林皇后当初收养的战争孤儿,如今不少已经是独挡一面的绣娘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比得上丹华的手艺。那远嫁的姑娘如今已经是高昌的王太后了。在小柳的辅佐下成了掌国的女主。人生的机遇真是不好言说啊。

“萧栩,去给我拿水。”林皇后还在低头打量那张手绢上的花样。

萧栩往回走了几步,突然听到土质松动的声音,回头一看,吓得大叫:“娘娘,快过来!”

林十一这才感觉到脚下有点异样,她脚踩的那方土地正在下陷,赶紧要施展轻功跳到安全的地方。可惜一使力,脚下垮得更快了。她叫了一声就直直坠落下去。

萧栩一愣之后,合身扑下,直直追了下去。还有另外一道白色身影,也追了下去,那是云兮。不同在于,萧栩是跟着跳下去的,而云兮是仗着高明轻功慢慢下去的。

萧醇岘听到萧栩的声音抬头,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十一”扔了手里的急报就跑过来,可是林十一已经掉下去了。

他跨前一步,就要跳下,腰上忽然缠来一双手臂,“皇上,不可以!”

秦涌死命把要跟着跳下去的皇帝拖住,反应过来的众侍卫也赶紧帮手,“皇上,属下下去找娘娘。”侍卫统领窦宽说。心头却实在是打鼓,这么高摔下去,除非又有人给娘娘当垫背的,就像柳哥当年那样。然后想起,兰王世子跳下去了,云兮也跳下去了。皇后福大命大造化大,也许真的还活着。

“给朕松手!”萧醇岘让好几双手抱得抱,拉得拉,完全动弹不得。

然后就从四处冲出来许多手持刀剑的黑衣人,萧醇岘说:“好得很,都给朕拿下,一个都不能少!”

窦宽一个呼哨,暗暗跟在车后的侍卫全都出来,人数多过那些黑衣人。现场一场混战,一旁的吉儿都傻了,方丹赶紧拉着她,“你在这里站着不要乱动,我过去看看。”交代几个随行的南越士兵看好公主,

方丹抽出长剑加入战团,几乎是一剑一个解决冲过来的黑衣人。旁边那些一看,南越美人挺能打的啊,不给输给他啊!

“再说一声,给朕松手!”华禹皇帝威严的声音响在耳侧。那些近身侍卫包括秦涌都慢慢松开手,眼里担忧不已。

“窦宽,点十个轻功好手,跟朕下去。”萧醇岘一看场中的恶战,己方已经掌握了场面,而且,还有援兵赶到。这些人不足为惧。他往前一看,看到林十一摔下去那里,有个整齐切口,是早就被人弄松的了。这里景致甚好,停下歇息是很自然的事,十一喜欢站到突出的崖边上。这里恰好就是!该死,算到有人埋伏,却没想到会有这一招。

“皇上!”

“无须多劝,耽搁不得,十一正等着救援呢。”

众人也知现在耽搁不得,赶紧分头准备。原本负责防卫的兰王世子跟着跳下去救皇后了,这上面便由秦涌暂时看着。

“皇上放心,这些人很快就会被拿下的。他们的援兵也到不了。”

萧醇岘取了秦涌捧过来的剑,对方丹说:“让公主跟方相受惊了,你们在此稍待,朕去把皇后救上来。”

“是。”眼见那些心腹都不敢再劝,方丹一个外人怎么敢多嘴,现在的华禹皇帝面带煞气,那是神挡杀神,佛阻弑佛的。

萧醇岘直接脱去外袍率先下崖,此处悬崖岩石尖利突出要下去很不容易,饶是他们十一人艺高人胆大也下得异常缓慢艰难。

萧醇岘从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可此刻心头也忍不住念叨菩萨保佑。望诸天神佛再庇佑十一一次!朕定当大赦天下以作酬谢!

而此刻的林十一正被随后跃下的萧栩搂着站在半山突出的一颗不知什么树上。心头喟叹,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娘娘,您真的该减肥了!”萧栩说。

“减、减,回去就减。现在你总不能让我自己把胳膊卸吧。”她手里还拿着那块苏绣手绢,抬手去擦冷汗,就听到落脚处一声脆响。她擦汗的动作立时停住,手举在半空不敢动了。

萧栩往下看了一眼,这颗树枝承受不了他们两个人的重量。

他定定看了林皇后一眼,想笑她现在滑稽的姿势忽然两颗热泪滚落脸颊,“娘娘,抱着这块岩石,站稳了。”他把林十一的手摆到岩石上。

“臭小子,你别乱来,马上就会有人下来救我们的了。”林皇后察觉他的企图,阻止道。

“可是,树枝就要断了。”萧栩一笑,然后松开了手,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记得减肥啊——”

“减——肥——啊——”山谷中传来回声,下落的萧栩穿一声红衣,那一片红在林皇后眼底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萧栩——”林皇后哭喊出来。脑子里飞速闪过十三年前那个坐在她婚床上的胖娃娃,然后一点一点的抽长,直至今日。

林皇后抱着岩石站稳,她刚才想到还在吃奶的小四儿,双生女儿还有十七,还有崖上的六哥,她犹豫了。然后,萧栩就松开手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个庆幸的声音,“娘娘”

林皇后抬手,“云兮,萧栩他跳下去了。”

脚下又是一声脆响,林皇后知道树枝快支撑不住自己了。

云兮一手握剑直插入山体,只余剑柄,另一手解开自己腰上缠了好几圈的金鞭一甩缠住林皇后的腰。

“娘娘别怕,咱们再撑一会儿,皇上一定就快到了。”

“嗯。”林十一不怕,只是后悔,方才贪生怕死,竟然让萧栩一个娃娃做出牺牲。他还没娶媳妇儿呢。

云兮吃力的撑着,以一把剑支撑一人半的重量,及至树枝完全断裂后两个人的重量。

皇上再不来,她就要撑不住了。她用力把金鞭往上拽,林皇后吊着半空跟打秋千似的,“呜呜——萧栩,我一定会减肥的。”

云兮想笑,又不敢,怕一笑气力就泄了。她尽力把金鞭缠在了露出的一点剑身上打了两个死结,好在是不惧刀剑的金丝编的。这样缠了几圈,就算自己脱力掉下去了,皇后也可以凭插入山体的剑身再支撑到皇上的救援到达。

林皇后留意到她的动作,可不能再来一个了,拉着金鞭往上攀了两下。

“云兮,你把手给我,不然我就解了鞭子掉下去。”说完手就放到腰上去。

“别!”云兮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到,迫不得已把空出来的那只手伸给爬上来的林十一。然后就彻底没力了,这下子成了靠剑身支撑两个人了。

林十一盯着剑,鼻子又开始发酸,萧栩的剑方才追上她的时候不断拿来探旁边的岩石,也因此才挂住这棵树,然后拖了她一起站到上面。但是剑也折断了,只留下个剑柄。不然萧栩也不至于需要跳下去。跳下去又没有了剑,他能挂在哪里的几率大大减少。而且,这光秃秃的山岩,还有这样一颗可以落脚的树吗?

萧醇岘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心神一松,还活着,他的小祸害是要留千年的。

“六哥,救萧栩,他跳下去了!”林十一一看到他来了,心头大石顿时放下,什么都可以交给他了。

萧醇岘看了下这里到崖底,他们大约下了三分之一的样子,沉稳的点头,“好!我先带你上去,让他们下去救萧栩。”

于是在身边人的帮助下,他解下林十一绑负到背上。另有人依样背起云兮。

萧醇岘手握两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往上爬,幸亏这些年武功从来就没有落下过。

林十一趴在他背上,出声道:“六哥,你可以把两把匕首绑起来,一把插进山体,另一把往上抛也插入山体,然后站在下一把上面用轻功往上跃。站到上面那把的把手上后,再扯出下面一把再往上抛。这样周而复始会省力很多。”

“我没你那么多花式,这样取巧的法子留着……”想说留着你下次用顿觉不吉,改口道:“留着下次去爬哪家易守难攻的城墙的时候用。”不过也承认她的法子是比较省力,没准以后攻城真能用上。不过前提施展的人得是轻功好手才行。

“萧栩会不会有事?”

“不会!他还要当大将军呢。”萧醇岘沉稳的回答,其实心底也没底。萧栩居然会跟着十一跳下去,还为了让她等到救援再跳了一次。这不是用忠心能解释得过去的。所以,他千万不能因此死了。上一次柳昱给十一当了回肉垫,他懊悔了十五年。这一次要是萧栩为此死了,他岂不是要抱恨终身。抢也要把那小子的命抢回来。

爬到一半的时候上面有扔下来的绳子,是用一条一条的长绳接起来的。显然上头的人也不敢干等着,到附近把能找到的绳子都找来了。

萧醇岘把绳子绑到身上,他的确有些乏力了。虽然咬着牙也能把十一背上去,但是还是省力些好。绑好后抓着绳子摇了几摇,上头立刻把他们往上拉。

上头的人都在出力,包括方相和吉儿公主。所以很快把他们两个拉了上去。看到皇后无恙,上头的人这才松了一口大气。万一皇后在这里出事,那后果真的是不敢想。

林皇后终于脚踏实地了,腿发软一下子就坐到地上,吉儿冲过去抱住她,半抱半扶把她弄起来,“皇后,您没事吧?”

“没事。”差点就十六年后又是一个美女了。林皇后把大半的重量都靠到吉儿身上。

小四儿在乳母怀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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