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不知过了多久,有妖终于站起身,而这一次,她终是强忍着没有回头。
哪怕再想留在此处度过余生,她也有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完。
“你要去哪儿?”瑶光本还在欣慰她的振作,可是余光一瞥她脸上那决绝的神情,却又无端有些心慌。
“去找二哥。”有妖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答案,可是下一句却让人再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我要问问他,摩尼幢菩萨现在居于何处。”
“你真的是疯了……”震惊地看了她许久,瑶光从牙缝里憋出了这句话,然后飞快地拦在她面前,“你想知道摩尼幢菩萨居于何处,我就可以告诉你!可是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去救那只居心叵测的犼吗?就连祁凡都没敢闯过西天,你我又能做什么呢?”
“不是你我,也不仅仅是我。”她头也未抬,“瑶光,你知道我从不喜欢做不自量力的事情。”
瑶光的眉头渐渐皱起,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能成吗?”
“成不成,总要一试。”女子的神情间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你我都知道,救命之恩,太难报还。”
多年之前,辛裳救了管唯一命,管唯至死都没能还清这份恩情,甚至毕生都为此受着折磨。
哪怕情形不同,有妖也不愿自己与那个男人因为一份恩情纠缠至如此下场。
她受不起。
摩尼幢菩萨本应长居西方极乐净土,可是自从多年前叛出西天之后,除了东海之外,南海洛迦山便成了他的另一个修行之地。
在离开西天之前,谂酒也曾在洛迦山住过一阵子,本该对此地很是熟悉,可是这一次回来,记忆中的那个小岛却变了模样。
“愣着做什么?”甫一回到洛迦山,摩尼幢菩萨便化作了慈祥老者的模样,优哉游哉地坐到了石台上。
这是主人的另一个法相,谂酒也是见惯了的,但他眼下的不解,却不是为了菩萨,而是为这满岛的异兽。
就在摩尼幢菩萨抛下他回到西天之前,这洛迦山本没有这么多的珍奇异兽,他的主人也没有这么多坐骑。
面对他困惑的目光,摩尼幢菩萨也并未隐瞒,不过一笑道,“听说你现在叫谂酒?谂酒,很多年前我便告诉过你,这天地间,无论神兽凶兽,没有什么是无法被驯服的。”
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早在不知多少年前,他便先后驯服了一只三足金乌和一只以凶残闻名的犼。
而如今,兜兜转转多年过去,这两只坐骑也终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说着话,他以手一指,对面的谂酒与陆离都变成了人身,一前一后站在他的面前。
陆离早已修得人身,唯独谂酒仍顶着陵歆的模样,倒让摩尼幢菩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要真正变成陵歆可不易,这些年,你过得可还痛快?”
从未以人身面对过眼前的主人,就连谂酒都不习惯于如此,便只是微微垂下头,没有回答。
可是他不说话,却有人替他说。
“当年离开东海,我想了多日,是不是真的该将你留下。后来天宫派了神将来将你关押到锁妖塔,我也犹豫过该不该阻拦他们。”回想当年,摩尼幢菩萨不无悔意,“直到如今,我才终于发现我错了。从一开始,我便不该放你离开西天。”
当初的一念之差,险些为世间招来多少麻烦事,还何谈什么普度众生。
万幸的是,他总算在差点酿成大错之前及时弥补。或许没能让陵歆杀了谂酒会招致对方的怨恨,可是他养的坐骑本就该由他自己做主,或生或死,哪轮得到外人动手?
“您想杀我?”谂酒也惊异于自己说出这话时的平静。
摩尼幢菩萨的笑意凝滞在脸上,“我当然不想杀你,我怎么会想杀你呢?若是你死了,谁来证明我才是对的?他……”他指了指陆离,又指了指其他异兽们,“还是它们?他们都证明不了,只有你才行。”
说着,话锋又是一转,“可是,我也不能让你活着。让你活着……太麻烦了……”
这句话里饱含了多少杀意,大概只有谂酒才听得出了,可是那又如何呢?
“如果我还活着,迟早有一日,这天地间所有人都会知道当年你到底为何非要弃我而去。”这一次,终于换他抿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