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线让周遭种种都有着尤为鲜明的轮廓感,没有喧嚣燥人音乐的干扰,这次的坦白局意外心平气和,酒味也像是更加醉人。
钟子逸已经把话坦白到这个程度,更深层次的那些就没有必要再去深说了,苏以漾也相当给自家发小留有余地,他没有站在制高点去评判所谓的是非对错,也不屑于事后诸葛亮地说早已经无济于事的话,再去开解什么。
苏以漾比谁都知道,高傲如钟子逸,不论是付出还是放弃,都仅仅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曾经他没有强迫李宣慈给予回应,现如今也并不需要别人来干涉。
在回荡的慢摇中,钟子逸和苏以漾推杯换盏,最后,是苏大少的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哎,对了小逸,有个事我挺好奇的,今天既然说到了这些,给我答答疑解解惑呗?”
钟子逸半醉不醉,话匣子也算是彻底打开了,当下一扬眉梢:“什么事,你说?
“当然是几何宣传,之前我见你不愿意提,就想到是跟李宣慈有关系了,你心里有疙瘩,我就没有多问,虽然觉得你脑袋像是被门框挤了,也不好埋怨你什么,说白了,哪怕你再蠢终归也是我唯一的兄弟,我得给予你爸爸一样的关爱,除了帮衬你没别的办法。”
苏以漾举起酒杯跟钟子逸轻轻碰了一下,这才粹着轻笑调侃。
“你毫无经商头脑还非得学人家创业,每天睁开眼睛就赔钱,净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傻事。但凡是个头脑正常的人类摊上这些,都知道该着急上火,想必你心再大,也多少有些不好受吧?我倒是也能给你骂醒,不过我想说的话,钟叔叔估摸着都跟你说过了,我来个双倍伤害再给你说抑郁了,还得带你去看病,何必给自己没事找事......这会儿都看开了,可以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了吧。”
钟子逸被这么好一通挤兑,嘴唇上下碰了碰,愣是没说出话来。
他心说,苏大少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给失恋的人留面子,这张嘴除了讲情话之外,压根就没有好听的磕,完全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合着眼下说这些就不是双倍伤害雪上加霜了吗?
不过也正是因为苏以漾的自然而然,和这种不露痕迹的关怀,彻底让钟子逸回到了正常状态,最后那么点悲伤氛围消散如烟,他没空再去伤春悲秋,很干脆地给自己找起了场子。
“我几何怎么着你了,别张嘴就埋汰我成么,现在春色满园发展到这种程度,我算不上大功臣,至少没拖你的后腿吧?至于最开始的时候赔钱......你当人人都是你这种商业奇才呢,给我们这些普通群众一些活路不行吗,我就是单纯交点学费而已,再正常不过了好吧,有能耐咱们拿现在的成绩说话啊?”
“别岔开话题啊,现在的成绩到底怎么来的,还需要我跟你仔细掰扯吗?那么大功臣,我先问问你,怎么想不开做宣传,条条大道通罗马,偏偏选了自己相当不擅长的一条,是为了挑战自我的么——这种时候就别瞒着我了,有话直说吧。”
“这话让你说的,我什么事瞒过你啊......当时你在国外没回来,我还能给你打越洋电话倾诉不成,等你回来了,我的那点心思也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再说也没什么意义.......成吧,我现在跟你说就是了。”
钟子逸倒是没再避讳,斟酌着语气开了口:“快毕业那会,我跟李宣慈有过一段,后来分手她觉得我没能力,被大院拘束傻了,我就一气之下想着干点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只是一部分原因吧,当时我爸把之后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毕业走向无非就是......去部队,在基层磨砺,想办法往回调,然后在一步步向上爬,怎么说呢,我几乎可以看到退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这辈子的人生也就那样了。”
苏以漾顺着钟子逸的话想了想,就猜出了他的几分心思。
“所以你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想试试别的?”
“对,确实挺没意思的,小时候我就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门门功课都是班上前几名,没办法,像是我爸那种好面子的人,他压根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不优秀。不管我是怎么想的,最后都少不了要拿成绩说话,他那种结果论者,一贯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
说到这里,钟子逸语气微微一顿,低笑便那么从喉间滚了出来,他那双漂亮的凤眼粹着意味不明的深沉,在昏黄的光线下,细碎的刘海柔软地遮住他的眉梢,倒是莫名显得云淡风轻了。
“小时候那会儿,我其实挺羡慕你的......阿漾,你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的生活,考试作弊、上课迟到、作业不交,那些混子行为我就不一桩桩地跟着你数了,后来高考都没参加,直接选择出国留学,随便哪一件都是我不敢做的,不然我爸得把我腿打折。所以最开始那会儿,你能和我做朋友,带我见到不一样的人生状态,我挺开心的。”
细数年少时期的友谊,没各自拥有几分嫉妒,再各自拥有几分自傲。
又怎么能够做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