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刻殿中宫人尽退,但是慕容琰这样公然“口伐”君王,就不怕旁人听见?莫非他真生了不臣之心,要废了惠帝另立新君?
不会,他若真生了这样的心思,就不会这么轻易表露出来!
穆太后旋即就明白过来,慕容琰这么说,是在表明心迹。
他们叔嫂二人都是对先帝有承诺的人,先明帝宽厚敦儒,待人以诚,与先端敏皇后感情甚笃。而惠帝慕容祈是端敏皇后唯一的儿子,明帝承诺了爱妻,要让他继承大统,同时,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胸狭窄,德行微瑕。
是以,穆太后、慕容琰、秦相,都曾受过先帝生前叮咛嘱托。
而今慕容琰口吐悖逆之言,并非意指谋反,而是表达了他对惠帝的失望——若惠帝仍然执迷不悟,他恐怕无法再继续履行对先帝的承诺。
穆太后沉叹,在娄霖灵的事情上,她就已经领略了惠帝的独断专行和骄横。
此番,慕容琰若是有完整的证物,只怕早就在廷议之时,扔在众臣面前。现在,被迫因为密函残损,找到她这里来,已经是老天在给皇家留颜面了,她又怎能不一力应下。
“证物哀家留下,皇上那里,哀家会勉力一试。”
得到穆太后的承诺,慕容琰告辞出宫。当晚,便去天枢阁吩咐了蓉娘,过两日拿牌子去看望在太后宫中养病的秦月澜。
慕容琰的想法是:自己先刻意在太后面前表现出强硬与不妥协;然后,再让蓉娘去借秦月澜之口,给太后支招,就说“夕妃聪颖,与裕王感情甚笃,有什么事,夕妃一定可以劝解裕王”。如此,让太后先诏了浅夕入宫去,劝说一番。
若是浅夕听得进,那事情就容易多了;若浅夕心中仍是气愤难消,他便要会同穆太后,以先帝之名请了金锏出来,打龙袍,告天下人,以示对惠帝的惩戒。
次日,惠帝气呼呼拿了一纸残页冲入密室,扔在雨墨先生脸上:“你不是说亲眼所见严望山烧掉密函么?那这又是什么!!”
雨墨先生一见心惊,当即伏跪在地,不敢言语。
“穆慧心这个老妇!居然敢以请金锏来要挟朕,她真当自己是皇帝的亲娘老子了么?!”惠帝如困兽一般在密室中走动咆哮:“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她这算什么?朕要废了她这个太后!”
“皇上,此信已残,说明不得什么,便是打龙袍也要问明罪责……”雨墨先生哆嗦着进言。
“你知道什么,若只是她一个妇人,朕有何惧?偏她说这信是裕王送进宫来。”惠帝叉腰喘气:“一个是朕的母后、一个是朕的皇叔,他们责问朕,朕焉能不从?不管朕有没有没罪,他们请了金锏出来,这和昭告天下,又有何分别?”
“皇上,万万不能让裕王奸计得逞啊!”雨墨先生呜呼道。
“你当朕不知么?”惠帝指着地上的雨墨先生痛骂出气:“都是你给朕出的馊主意,绕那么大的弯子,代凉到现在还没有国书传来,你说,现在怎么办?”
雨墨先生缩肩委屈,元琛皇子就算是神仙,耍阴谋诡计也需要时间,堂堂一个六皇子,哪那么容易就送去别国为质……他也不料会横生枝节,竟真让慕容琰找到证物。虽然只是一纸残页,却也狠狠将了惠帝一军。